萧绝吩咐杀人,向来简单。
一张字条,三行墨字,便是一条性命。
“子时,质子府,漠北使者乌玄耶。”
楚明昭就着跃动的烛火,将字条一角引燃。
火舌迅速舔舐纸面,将那几行字迹吞没成蜷曲的灰烬,火星在她沉静的眸中一闪即逝。
她从木匣中取出那锭银子,入手微凉,银子被收进怀里,紧贴心口。
随后,她抽出那支乌木簪,将它稳稳插入浓密的发髻。
她唤来影七。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如冰裂。
“兵分三路。前殿骚扰,制造混乱;第二路佯攻后门,许败不许胜;第三路,将追兵引向东侧废园。”她语速平稳,不容置疑,“混乱起时,便是我入殿之机。”
影七领命,无声退入阴影。
子时正,更鼓声沉闷地穿透夜色。
质子府的前殿方向,骤然响起短促的兵器交击与呼喝!寂静的夜被利刃划破,府内顷刻沸涌。
灯火接连燃起,人影憧憧,脚步声、指令声、惊问声杂乱交织。
整个质子府的注意力,被巧妙地撕扯向三个方向。
楚明昭如一缕幽魂,悄无声息地滑入偏殿区域。殿外的守卫只剩三人。她巧妙的避开守卫视线,转身推开窗跳了进去。
内里一片漆黑,唯有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从深处床榻方向传来。
目标正在安眠。
她适应着黑暗,向那呼吸声的源头缓步移去。
三步,两步,一步。
指尖已触到腰间暗器的机括。
骤变,生于刹那!
凌厉的破空声尖啸而至,是弩箭!
她脊背生寒,拧身侧避,箭镞擦着耳际掠过,深深钉入身后梁柱,尾羽剧颤。
与此同时,原本平稳的呼吸声骤停,一道掌风挟着沛然力道,直劈她面门!
“郡主,”一个带着戏谑与懒散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大半夜是到我府上偷情?”
掌风已至!
楚明昭心下声疑,对方不仅早有防备,更一语道破她身份!
她无暇细思,足尖一点,疾退三尺,同时右手扬处,三点寒星呈品字形向来声处激射!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挺毒。”那声音轻笑,似带着几分欣赏之意,“有趣。”
叮叮几声微响,暗器似被击落。
男人身影如鬼魅,自侧方阴影中**,招式刁钻,劲力阴柔却后势绵长,绝非寻常使者!
楚明昭凝神应对,在黑暗中凭声格挡闪避,瞬息间已交手十余招。对方武功路数诡异且游刃有余,像是在试探。
殿外,纷沓的脚步声与高喊迅速逼近:“世子!府中来了刺客!”
“世子?”楚明昭心念电转,一个模糊的猜测浮现。
便是这微小的分神,对方掌势陡然加快,虚晃一招,引她格挡,真正的杀招却来自床榻之上!
那原本呼吸起伏的人猛地弹起,直取她下盘!
上下夹击,险象环生!
她勉力旋身,避开下盘擒拿,面门处的掌风却已避无可避。
指风掠过,蒙面黑巾被轻而易举地挑落。随即肩胛一麻,穴道被制,动作瞬间僵滞。
灯火,便在此时亮起。
楚明昭打量着对方,眉骨很高,眼窝微深,嘴角天然带着几分上翘的弧度,似笑非笑。
烛光在他眼中跳跃,却映不出多少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审视。
“漠北世子?”楚明昭声音微冷。
他嗤笑一声,纠正道:“是漠北质子。”刻意加重的“质子”二字,听不出丝毫落魄,反有种玩味的自嘲。
他缓步走近,指尖轻佻地拂过她的脸颊,触感微凉,“郡主绝世容颜,真像一朵带刺的花。”
楚明昭傲慢的笑了笑:“世子说的没错。花有刺,刺有毒。所以,”她语气轻缓,“还是小心些为好。”
说话间,体内气息正循着萧绝亲授的秘术路径,悄然冲击被闭的穴道。
漠北世子伸手轻拂她的嘴唇。“本世子就喜欢郡主这样的花。”
此刻楚明昭已经冲破穴道,力量回归的瞬间,她毫无征兆地拨动发间乌木簪,尖端向前,疾如闪电,直刺对方咽喉!
漠北世子眼中戏谑瞬间冻结,化为惊愕,旋即涌起更浓的兴味。
他疾退,但楚明昭蓄势一击,冰凉的簪尖终究抵上了他颈侧跳动的脉息,再进一分,便能见血封喉。
他停住所有动作。
殿外的喧哗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
“世子,”楚明昭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裹挟着夜风的凛冽,“得罪了。”
他嘴角那抹惯有的弧度再次慢慢扬起,尽管受制于人,傲慢却不减分毫。
似赞叹,又似挑衅,“郡主好手段。”
殿门外,守卫的脚步声已至,火把的光亮透入门缝。
“世子!您无恙否?”焦急的呼喊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