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围猎复仇

围猎场的晨雾还没散尽,马蹄声已经震得地面发颤。

楚明昭勒住缰绳,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连绵的营帐和旗帜。

皇家围猎,几乎半个朝廷的人都来了。

文武百官、世家子弟、还有各府的公子小姐,人人华服骏马,弓箭在背。

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骑装,是萧绝让人新裁的。

料子很好,但颜色太扎眼,红的像血。

“跟紧我。”萧绝策马从她身边经过,丢下一句。

他的马是纯黑的西域良驹,高大神骏,衬得他一身玄色猎装愈发凛然。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低头行礼。

楚明昭驱马跟上,保持半步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身上。

带着探究,好奇,还有几道嫉妒。

萧绝今年20了,想嫁给摄政王的贵女比比皆是。

可他至今尚未婚配,疯言疯语自然很多。

可是他从来不在乎。

楚明昭看向右前方。

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眉宇间带着骄纵之气,正斜眼睨着她,嘴角撇着不屑的弧度。

赵成璧。

户部尚书赵谦的独子,柳姑娘的表兄。也是她母妃之死的嫌疑人之一。

楚明昭的手指收紧缰绳。

“看见他了?”萧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很轻。

“嗯。”

“今天猎场人多,乱。”萧绝顿了顿,“出点意外,很正常。”

说完,他策马加速,汇入前方王公贵族的队伍。

楚明昭留在原地,看着赵成璧的方向。

猎号吹响,人群散入围场。

树林茂密,晨光从枝叶缝隙漏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楚明昭驱马慢行,弓箭搭在膝上,眼睛却不在猎物上。

她在找人。

半个时辰后,在一处溪涧边看见了。

赵成璧正和几个狐朋狗友炫耀新得的宝弓,笑声张扬。

他们刚射中了几只野兔,挂在马鞍旁,血淋淋地晃荡。

楚明昭勒马停在树后,静静观察。

溪涧边的路很窄,一侧是陡坡,长满青苔。

另一侧是深涧,水流湍急。

赵成璧他们正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准备去更深的林子。

她下了马。

从马鞍袋里取出一卷细细的麻绳。

是昨天从雷师傅那里“借”的,是打算绑箭袋用的。

绳子很细,但韧。

她蹲在路边的灌木丛后,将绳子两头分别系在两棵碗口粗的树上,横拉在离地一尺的高度。

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泥,仔细涂抹在绳子上。

麻绳染了泥色,隐在斑驳的光影里,几乎看不见。

做完这些,她退回到更深的树丛后,伏低身子。

马蹄声渐近。

赵成璧一马当先,正回头跟同伴说笑,没有留意脚下的路。

马腿绊上麻绳的瞬间,他还没反应过来。

那匹马惊嘶一声,前腿被绊,整个往前栽去!

“啊!”

惊呼声和马的嘶叫声混在一起。

赵成璧被甩出马背,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摔下陡坡。

惨叫声一路滚下去,撞在岩石上,闷响连连。

他的同伴们慌忙勒马,乱成一团。

“成璧!”

“快下去救人!”

楚明昭伏在树丛后,一动不动。

她看见赵成璧躺在坡底,腿不自然的扭曲着,脸上全是血。人已经昏过去了。

他的同伴连滚带爬下去,七手八脚地抬人。

等人群簇拥着抬走赵成璧,喧哗声远去,她才慢慢起身。

走到系麻绳的树边,解开一头,将整根绳子收回,卷好。

麻绳上沾着泥,还有一点马腿擦破皮留下的血渍。

她盯着那点血迹看了两秒,然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

火苗舔上麻绳,迅速蔓延。

麻绳烧得很快,发出刺鼻的气味。她一直等到整根绳子烧成灰烬,才用靴底碾了碾,混进泥土里。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上马,调转方向,往营地方向去。

路上“偶遇”了几只野兔,她射中两只,挂在马鞍旁。

回到大营时,已是午后。

营地里气氛有些诡异。不少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看见她回来,眼神闪烁。

楚明昭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萧绝的帐前。

萧绝正坐在帐外矮榻上喝茶,见她回来,抬了抬眼。

“收获如何?”他问。

楚明昭解下那两只野兔,放在地上。

“两只兔子。”

萧绝扫了一眼兔子,又看向她:“就这些?”

“就这些。”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右手手腕。

楚明昭身体微僵。

萧绝掰开她的手指,掌心向上。

指尖有细微的灼痕,是刚才烧绳子时烫到的。

还有一点没洗干净的泥渍,藏在指甲缝里。

“手法稚嫩。”他松开手,语气听不出情绪,“但心思够毒。”

楚明昭垂下眼。

“奴婢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萧绝笑了。

他转身走回矮榻,从案上拿起一个锦袋,扔给她。

“赏你的。”

楚明昭接住。锦袋很沉,里面是一对赤金镶宝石的护腕,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明日开始,戴这个练箭。”萧绝说,“手受伤了,还怎么握弓?”

她攥紧锦袋。

“谢主人。”

萧绝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楚明昭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住。

萧绝已经重新端起茶杯,垂着眼看茶汤,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平静无波。

“主人。”她叫了一声。

“嗯?”

“赵公子他……伤得重吗?”

萧绝抬眼,看向她。

目光很静,像深潭。

“腿断了,肋骨折了三根,脸上可能会留疤。”他一字一顿,“太医说,至少躺半年。”

楚明昭点点头。

“那奴婢告退。”

她转身离开,步子很稳。

走出营地,回到自己的小帐,她才松开紧攥的手。

掌心全是汗。

锦袋的丝线硌得皮肤发红。

她打开锦袋,取出护腕。赤金的底子,镶着鸽血红的宝石,在帐内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熠熠生辉。

很漂亮。

也很重。

她戴在手腕上,大小刚好。

她抬起臂,对着帐帘缝隙漏进的光。

宝石折射出冰冷的、血一样的光泽。

就像是萧绝那颗心。

帐外传来脚步声。

是萧绝的心腹,隔着帐帘低声道:“郡主,王爷让属下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

“您今天带回来的……绳子。”

楚明昭沉默片刻。

“烧了。”

帐外静了静。

“灰呢?”心腹问。

“撒溪涧里了。”

脚步声远去。

楚明昭坐在帐中,看着腕上那对华贵的护腕。

他知道。

从头到尾都知道。

他让她去做,看着她做,然后来收尾。

像一场精心设计的教学。

她摘下护腕,放在枕边。

然后躺下,闭上眼。

脑海中回放的,不是赵成璧摔下陡坡的惨状。

是萧绝握住她手腕时,指尖的温度。

和他那句:

“手法稚嫩,但心思够毒。”

不像是责备。

而是……赞赏?

帐外传来猎场收兵的号角声,悠长而苍凉。

暮色四合。

她蜷缩起来,把脸埋进枕头。

手腕上,还残留着金器冰凉的触感。

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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