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间烟火是人家(二)

初晴想到这里不觉有些跃跃欲试,于是蓦地起身走到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顺手将头上的碧玉发簪取了下来。只见她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背后,额前还垂着几绺发丝,模样儿俏丽动人,将这屋内的几个人看得呆住了。

“之前小女对夫人、先生、公子有所隐瞒还请众位恕罪!”说着眼中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可是小女也是出于无奈,这一路奔波还是以男装示人方便些!”接下来便见她抬手拭泪、呜咽不语。

这夫人见她竟是样颜容俏丽的女子,现在又是无家可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头的那些疑惑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剩下的全是满腔的同情与爱怜,随即抬手将她扶起拉到身边说道:“我道是个俊秀的公子哥儿,谁知竟是个娇弱的姑娘,家里又遭了这等灾难,真是可怜儿见的!”只见她边说边看向旁边的杨先生用征询的口吻说道:“依我看就将她留下来吧,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怪可怜的!”

边上的杨先生早已惊讶得目瞪口呆,又见夫人喜欢于是伸手摸着胡须点头附和道:“既然夫人喜欢那就留下吧!”说完又捋着胡子看了看初晴几眼,当眼光掠过她腰间的那串银铃时,却见他面色微变接着便沉默不语,复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少白,你觉得呢?”这位面容慈祥的妇人紧紧地拉着初晴的手不放又转身看向坐在右侧怔忡不语的苏少白问道。

“既然这位姑娘无家可归,那就将她留下吧!”此时的苏少白一头雾水,刚刚眼瞧着还是位清俊的公子,一会儿功夫竟成了位容貌俏丽的姑娘了,弄得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想来也是我们有缘,从今儿个起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苏夫人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真是越看越喜欢,或许这真的是缘分吧!

初晴一听心中大喜,慌忙俯身叩拜却被她一把拽住了:“姑娘不必多礼,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说着拉着她对屋里的人说道:“难怪先前有人说我命中注定要有个女儿,以前我还不信,不想今日见了这孩子倒觉得格外亲切!”说着将她忙命人将凳子搬到面前让她坐在身边坐了,复又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先忙去吧,我先跟叶姑娘说会子话!”

这苏夫人无非是跟她话话家常、问些琐碎的问题,这对初晴来说都是极为轻松简单的事情,随口两句便将刚才的谎话遮掩过去了。苏夫人因听她读过几天书,又见她活泼可爱便将她留在身边伺候,况且初晴那张伶牙俐齿时常将她逗得开怀大笑。没出几日初晴便与苏府上下熟识起来,特别是在苏少白跟前侍候的映红姑娘,当时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不想两三日便与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也难怪,初晴往日在叶府就与下人们相处得极融洽,只不过在面对刁钻的叶夫人与大小姐时她会现出飞扬跋扈的一面,其实那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经过一些日子的相处,初晴觉得这位夫人性格和善慈详外,还发现点什么不同来。她与苏少白之间虽是姑侄关系,却亲如母子,特别苏少白那副清秀俊逸的外表像极了这位夫人。这阵子她在跟前侍候着,平常却没什么事情要做,无非就是陪她聊天下棋,不过奇怪的是她更衣、沐浴时从不要人侍候,而且每日脖间总会系着一条暗色丝巾。初晴虽是满腹疑惑,却从不敢打听,总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不过她对这此事并不太感兴趣,留在这里只不过是权谊之计,等那群追杀她的人将她抛之脑后她再找准机会离开。

转眼已是秋末冬初,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院子里已渐渐显出一片萧索之意,再加之苏府人口并不多,所以偌大的院落根本来不及清扫。不过苏夫人倒不见怪,每日里除了呆在在暖阁里便很少出门,甚至连院子里也很少去。好在她极为体贴,见初晴这般伶俐好动,便时常让她拿些自己亲手制作的点心给在林边的山上静心斋用功苦读的苏少白送过去。

好动的初晴最喜欢这样的差使,每日在屋内陪着夫人聊天下棋总有些憋闷,每次趁着这样的机会她总会挎着食盒在山间溜达半天才晃到书斋。反正这都是些点心,并不当作主食来用,所以她根本不用赶着时间送过去。

虽说天气渐冷,苏夫人却向来少睡,这日一大早便起来做了些精致细巧的点心打发初晴给书斋送过去。初晴冬日里最爱赖床,不过这里毕竟比不得在自己家中,也只好草草收拾一番提着食盒独自往山上去了。起初苏夫人总要叫一两个小厮跟着,怎奈初晴觉得一个人自由死活不让,时常半路便将他们打发回去了。这些下人们也乐得轻闲,又加上初晴时常拿些零钱出来收买他们,所以平常只跟到半路他们便自觉地回去找个地方躲起懒来。

她一个人缓缓走在山间,见山间除了松柏尚还青翠,其它的树木皆是枝叶凋零、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初冬的山间本就静谧,初晴听着脚下叶子的轻响不由得心生寂寥之感,抬眼望了望林间蓊郁青葱中点缀着几点稀朗明艳的枫叶的,不禁想起在家的日子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是叶府的二小姐,冬日里赖在床上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有时玩兴来了不等用午饭便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府外到晋州城最繁华热闹的华升街上闲逛,等玩够了便顺手丢些碎银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回来,有时还会给身边的丫头们带些香粉之类的,足够她们围着她谢上半天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困惑,她为何放着堂堂同知府的小姐不做,偏生跑到这地方过起寄人篱下的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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