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心的语气异常冷冽，好像对面的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赵天俊嘴巴微微开合，持续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话来：“怎么可能？别人都说人看不到灵体，可我明明还能看得见你。”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是可以看到的，那就是赵天俊也快死了。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姚素月已经死了，都已经失踪那么多年怎么还能找得到？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还要找？”杨美心激动起来。
赵天俊：“如果我放弃了寻找，那么我活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这么多年是你一直支撑着我，才让我坚持下来。”
杨美心蹭的一下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导致腹部的伤口受到牵拉，她痛得弯着腰，怒道：“即使你找到了又能怎样？我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姚素月了，在来到杨庄的时候我就有了个新的名字，我叫杨美心！和你赵天俊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这样的，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你都是素月。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无论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带你回家。你活着，我娶你，你死了，我也不独活。”像是怕吓到杨美心，赵天俊轻轻地靠近过去，想要触碰到她，然而只能看着自己的手穿过杨美心的身体。
不仅如此，杨美心的灵体正在变得越来越淡，几近透明。
她缓缓抬起下颌，一张脸苍白如纸：“赵天俊你醒醒吧！我是鬼，而且马上就要消失了，你还有父母亲人，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
“别呀，你们这么郎情妾意，你怎么能一个人消失呢？该让你心心念念的小郎君陪着你，对吧？”河神抖了抖衣袖，又一枚短剑飞了出来，直刺赵天俊的胸口。
速度太快了，几乎只有一道亮光闪过，奶奶毅然出手，可终归是慢了半拍。
倒是杨美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赵天俊扑了过去。
短剑没入了她的后背。
“素月！”赵天俊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这一次居然抱住了。
杨美心正在消失。
她的唇边挂了一丝丝笑意：“赵天俊，我要你活着。”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阵风吹来，把话音也吹散了。
赵天俊还保持着拥抱的动作，丝毫反应不过来，直到血液浸湿了衬衫，形成一片猩红。
那把短剑就插在他的胸口。
刚才他之所以能碰到杨美心，就是因为他也被刺中了。
赵天俊恨恨地盯着河神，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已经死了。
河神仰天大笑，说不出的张扬放肆。
然后一步步朝着我和奶奶走过来。
“你们放心，我借用所有水鬼的力量设置了结界，蟒三千和龙寻都进不来，只能在外面绕圈子，没有谁会来救你们。”河神在奶奶面前半蹲下来，以挑衅的语气说，“老婆子，你不是这一带最厉害的出马仙吗？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觉察到我，还跟着他们一起祭祀？现在落在我手里，是不是很不甘心？”
奶奶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那是因为道士把你封在棺材里，妖力无法散发出来，老婆子我早就对你有所怀疑，就是一直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条成了精的银鱼而已。”
“而已吗？”河神一把握住了奶奶的手腕，恶狠狠道，“就凭你这个态度，我今天先收拾了你，再吸了你孙女儿的灵力，不管是那个道士还是那些仙家，都无法与我抗衡！”
奶奶示意我快走，同时一只手在身后偷偷摸摸地摸索着法宝，却是被河神发现了。
她抱住奶奶那只胳膊，像拧麻花似的重重一拧，但听“咔嚓”一声，奶奶的手臂生生折断。
这声音惊得我顿住脚步，猛然回头发现奶奶趴在地上，河神一只脚踩着她的后背，手里赫然握着一柄带血的短剑。
是从赵天俊心口拔出来的。
微弱的光芒被短剑的剑锋反射入眼，在视野里形成一刹那的空白。
等到能看清了，呈现在眼中的是奶奶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庞。
我想喊，可喉咙干巴巴的，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过了几秒，我才从自己口中听到了嘶哑的嗓音：“蟒三千、龙寻你们在哪里？你们快到祭台这边来！奶奶、奶奶她受伤了……”
任凭我喊得撕心裂肺，也没有半个人影赶来。
在这种时候我才真正有了无力感，只能依赖仙家，如果仙家不在，我又能做什么？
我所能做的就是绕到河神身后，拼命地拉扯着她，不让她对奶奶下重手。
河神终究是妖，我又是个小孩子，力气总共也就那么大，过了一阵子就消耗了大半。河神估计嫌我麻烦，一脚将我踹开，俯身就将手中短剑狠狠刺向奶奶的心脏！
血液四溅。
我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下，仿佛所有血液一齐涌上脑海，吞没了正常的意识。
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是奶奶惊恐的眼神。
然后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卧室的床上，周围没有一个人。我艰难地动了动，发觉身子就跟散架了似的，又酸又疼。
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
我试着去拿床头的瓷杯子，不料胳膊不够长，不小心把杯子摔在地上，形成一声脆响。
紧接着是轻微的开门声。
“奶奶？”
我够着头往外看，瞧见的却是黑色靴子和衣袍的一角。
来的是蟒三千。
“怎么样了？”他站在床边，以审视的眼光看我。
我又重新躺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还行，就是觉得很累，我奶奶呢？”
“锦玉在医院。”
“那我去看她。”
我正要起身，就被蟒三千按住了，他顺势把毯子给我盖好，说：“你还是顾好自己吧。锦玉受伤激发了你的怒气，导致那个东西再次控制了你的身体，这种情况已经有了两次，以后会更加难以控制。”
我莫名打了个哆嗦：“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