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丁香苑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医生给我处理了伤口消炎缝合之后,我被包成了粽子,叮嘱的那些不外乎是多喝水多休息。

病房里没有什么人,萧翊给我安排的什么我也没问。木讷的躺在病床上,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萧翊说:丁正,你有什么资格恨?

这句话密密麻麻的在脑海里被放大,我闭上眼睛,全都是我爸妈的脸。

我爸跳楼的时候,没人知道。我妈夜里爬起来挨个房间找,紧张兮兮的问有没有看到我爸,我跟丁华习以为常纷纷摇头。

从破产以后,我爸总是夜里突然消失,我妈就挨个房间找他。

然后听见楼下有人叫,死人了,有人跳楼了!

我妈当时尖叫出了声,她早就害怕会是这样,所以也从没有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切。

我妈抑郁症死的,滴水不进。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费尽全力吐出来的一句话是:“丁正,不能原谅萧翊,不能原谅他。”

不能原谅萧翊。

我闭上眼睛,身体的疼痛更重了。

萧翊跟医生交谈的差不多了,就从外面走进来,他的步子很轻,踩在地板上咯吱作响。

进来后,就坐在我的床边,目光却落在窗外。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丁正。”

一字一顿叫我的名字。

我恍惚着没有答应,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谢谢你选择救了我。”

多可笑,明明心底没有忘却过那些仇恨,却还是能说出谢谢两个字。

他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双眸深邃见不到底,“这样勉强。”

我没说话,纱布缠满了脸,他明明不该看到我的表情。大概这一句谢谢实在是太过言不由衷。

他突然一手抄过我的后脑将我抱起来,“走吧,带你回家。医生说你适合静养。”

我愣了下,“哪个家?”

我哪还有家?

他说:“我的家。”

我没有反抗,也知道自己无力反抗,“我不想去。”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只是抱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明明勒的我那样疼,那疼痛却叫我心底全都是安心。

出了医院,他拢了拢我身上他的西装,然后直接上了车。从头到尾,他都抱着我,似乎舍不得松开,我就躺在他怀里,心安理得。

没人开口,那暧昧却蔓延了整个空气。

从前他追我的时候,我跟着他屁股后面的时候,他对我笑的时候,我吃醋找他算账的时候……明明该叫自己恨的过往,此时印在脑海里竟然全都是依恋。

我想习举升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从没有忘记过他,所以舍不得离开宣城。

某个看着就很高档的小区,电梯入户,十分方便。

已经到了门前了,他却始终没有开门,我有些奇怪,却也没有作声。

我没来过他家,头一次。

他突然对我说:“这里比较安静,临山靠水,没有人来过,好养伤。”

我说我住不长的。

他仍是不肯进去。

我终于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他。

他说:“丁正,你什么都忘记了。”

我愣了神,不知道这个小区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像是戏谑似的对我说:“那时候,你说只要我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你就会嫁给我。”

我恍惚着记得那时候说过这话,“你是说丁香苑?”

他看着我,双眸寒冷的要结冰,“你以为?”

我没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我记得他没钱,所以我当时是下定了决心我买来房子养着他的。那个时候多单纯,以为只要有爱情,什么都能坚持下去。

他终于开了门,可是进去将我放下来之后,我跟他同时看到门口的一双女士鞋。

他刚刚说没有人来过。大概是一直有人住着?

我恍惚着抬起头,浴室里突然停下来的是花洒喷水的声音,也就是说有人在洗澡。

接着我听到习举升的声音,她叫,“立羽,是你回来了吗?”

萧翊的目光立即朝我扫过来,这时候习举升已经围着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

姣好的肌肤露在灯光下白皙一片,美妙的身子被勾勒的无以形容。

我似乎来不及后退,习举升已经走到了眼前。

“立羽——你——把她带回来了?”

萧翊跟她之间原来已经亲密至此,或许我不是早猜到该如此亲密了么?

习举升的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立羽,我——”

而那个被夹在中间的男人萧翊,始终未置一声,没有解释,没有挽留,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等到下文,也不想看到习举升那张恶心的脸,更别提她想弄死我的事实。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一步步踏到电梯口,双腿灌铅般每走一步都疼的钻心。我知道我很慢很慢了……

萧翊没有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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