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宝物”

雨潞多番打听,一直打听不到许卿卿的下落。

她在城郊找到了徐妃的尸首——全身衣裳尽毁,面容污秽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足有十余处……

为了不让徐妃的尸身被叛军的马蹄践踏,她连夜在郊外挖了土坑,将其草草安葬,也就是在这时,她听说了泓亲王即将迎娶一个哑巴的消息。

人人都说,那哑巴是前朝的苧玉公主。

雨潞却有种古怪的直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许苧玉并不是个哑巴,恰恰相反,许苧玉能说会道,时常在先帝耳边“献策”残害忠良……

前朝的后宫,也从未有过什么哑女,除了自己的主子——许卿卿。

雨潞心中起疑,想去泓亲王府亲眼看个究竟,好不容易入了府,却无端被赶了出去。

她心中焦灼,又无计可施。

她并非骊国人,与徐妃一样,都是当年被骊帝掳到骊国境内的,本要被士卒糟蹋,幸而被徐妃所救,自此誓死效忠徐妃,从未有过二心。

而今徐妃已死,许卿卿一直下落不明,雨潞忧心忡忡,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敢放过。

她担心许卿卿遭遇不测,落得与徐妃一般的下场……

与此同时,后院,书房。

“属下无能,未能帮许姑娘找到徐妃的尸身。”牧钊跪地领罪。

“自行领二十军棍。明日命人在城外为徐妃修一座衣冠冢,烧香祭拜,不得有误。”林泓逸吩咐。

“是。”

“传令下去,查出当初违抗军令,烧杀掳掠的士卒,斩立决!”

“是……”

“还有何事?”林泓逸见牧钊仍跪在原处,出言问道。

“属下觉得,您若对许姑娘有意,便该让她知道您为她所做的一切,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在她眼中,您始终是个冰冷无情的人,她对您只会……只会愈发……”

“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林泓逸剑眉一蹙。

经此一斥,牧钊没敢再作声了。

他毕竟不是许姑娘,殿下对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是谁告诉你,本王对她有意?”林泓逸问。

“是……是属下自个儿看出来的。”牧轶硬着头皮如实答道。

哪怕要再多挨二十军棍,他也认了,谁叫他是殿下身边唯一的侍卫和谋士?

殿下自小从军,从未有过什么男女之情,自然对这些一窍不通,若由着殿下这么固执己见下去,许姑娘的芳心迟早有一天会被吓跑……

“殿下不妨给许姑娘送些东西,越珍贵越好……女子嘛,都是喜欢稀罕之物的。”牧钊大着胆子出起了主意。

“本王知道了。”林泓逸有些不耐,“本王叫你来禀告军情,你扯这些做什么?”

“回殿下的话,戎疆在燕将军的镇守下十分安稳,没有任何动乱。”牧轶答。

林泓逸微微颔首。

这日,处理完军中事务,他起身凝神片刻,叫来了管家。

“管家,府中可有什么珍稀之物?”

“珍稀之物?”管家一时不解他言下之意,“回殿下的话,库房中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全是殿下从戎疆带回来的,不知殿下打算……”

“列个单子,将最贵重的几样送去别苑。”林泓逸吩咐。

管家“哦”了一声,挪着挨了几十大板的身子出了书房,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为何突然要送东西去别苑?

奇哉怪哉,殿下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

但最终,他也没敢仔细询问,只按照林泓逸的吩咐老老实实列了个单子,叫小厮将最贵重的那几样“宝物”抬出了库房,一股脑搬去了许卿卿的住处。

看着那突如其来的几个大木箱,梓露不免好奇:“王爷这是打算搬出东厢,移居别苑了?”

“梓露姑娘真会说笑,这些都是殿下赐给许姑娘的宝物。”管家说得一脸巴结。

看着那从木箱里抬出的一把长刀,梓露不免有点头皮发麻。

无端端的,赐下这些做什么?

“这是殿下击败夷族所得的摩诃刀,削铁如泥,绝非凡品。”管家如数家珍。

“……”

“这是殿下穿过的寒冰甲一件,纤薄无比,却能抵御任何刀剑。”管家继续介绍。

“……”

“还有这南疆上贡的赤铁剑,寒芒如刃,价值连城……”管家接而说道。

“殿下赐下这些,是想叫我上战场吗?”许卿卿问。

管家勉强挤出一丝笑:“许姑娘,您真会开玩笑……”

“不是叫我上战场?”许卿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是便是打算叫我自刎了?”

“自然也不是。”管家忙不迭地摇头。

“那是做什么?”许卿卿问。

“这……”管家陷入了深深的迟疑。

是啊,殿下此举,是打算做什么来着?

“既然都不是,那便抬回去吧,”许卿卿吩咐。

见小匣子里有把精致无比的匕首,顿了顿道:“这个留下。”

东西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抬回了库房里,管家提心吊胆地去复命,总觉得自己做了件荒唐事。

果不其然,他越禀告,林泓逸的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简直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低沉和压抑:“送的刀,送的剑,送的寒冰甲?”

“是……是……”管家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本王是想叫她上战场,还是想叫她自刎?”林泓逸简直想再赏他一顿板子。

“怪了,许姑娘她也是这么说的……”管家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林泓逸冷声问。

“没……没什么,奴才是说,许姑娘既然不喜欢,再选些别的便是了,库房中还有不少珍稀古玩、珠宝字画,都是圣上御赐的,姑娘定会中意的。”管家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话贯彻到了极致,同时也略略猜到了林泓逸的心思。

唉,想哄许姑娘开心何不明说呢,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这算是哪门子事啊?

“不必了。”林泓逸却摇了摇头。

管家诧异地看着他,静待下文。

“下去吧,待本王再想想。”林泓逸剑眉微蹙。

他生平头一次觉得珠宝首饰皆是凡俗之物,配不上那个脱尘的女子。

正如无论他而今做什么,都已太迟,解不开她心中的结。

连驰骋沙场的生死关头,他都从未有过半分犹豫,为何偏偏在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上如此束手无策?

这感觉,真是古怪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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