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你敢骂我?

可区区一本宫册,又证明得了什么?

她竭力争辩:“我若是许苧玉,袁夫人为何不将我送出城去,让我手持玉玺召集前朝兵马,将皇城团团包围,逼曜王让位?”

“那是因为皇城早已禁严,无人能够出入,她知你逃不掉,为保全自身,便只有将你拱手送上。”林泓逸道。

这么一说,倒也不是说不通。

等等……

许卿卿心念一动,陡然想到了什么:“你说……皇城早已禁严?”

“明知故问。”林泓逸冷然吐出四字。

“如今呢……如今是否仍不许城中百姓擅自进出?”许卿卿急忙又问。

倒是并不计较这座冰山无比漠然的语气。

“姑娘,自打曜王登基起,皇城就一直戒严,到如今已有十余日了。”见林泓逸并不言语,梓露上前小声作答。

原来如此……

许卿卿心下了然。

皇城戒严,许苧玉十有八九仍在城中,否则袁夫人也不必多此一举,将自己送进泓亲王府。

之所以如此,无法是想掩人耳目,等到风波平息,便能悄悄许苧玉送出城去。

放眼整个骊国,唯有皇城在曜王控制之下,其余城池皆有旧朝兵马。

若许苧玉一早就出了城,大可立刻集结旧朝势力,对抗根基不稳的曜王,而不会像如今这般敛声屏气无所作为。

可皇城之大,她该去何处找那许苧玉的下落?

林泓逸将许卿卿细微的神色尽收眼底,见她非但没有悔过,反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愈发怒从中来。

许卿卿回过神时,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双令人心惧的眸子。

说不害怕是假,可该说的、不该说的皆已说出口,此时后悔显然已太迟。

许卿卿硬起头皮,在林泓逸如刃的目光中行了个礼,不看他道:“殿下,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回房去了。”

一旁的梓露立刻会意,扶起她便往别苑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林泓逸沉沉的声音:“出言不逊,不知悔改,罚跪佛堂斋戒十日,以儆效尤!”

语气极冷,冷得让许卿卿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

梓露听得心头微颤,不远处,偷偷瞧着这一幕的文瑶则咬牙切齿,心有不甘。

自从上次被许卿卿推入药缸,敲了一棍乱棍之后,她就恨透了这女人!

今日这女人如此顶撞殿下,居然只是被罚跪佛堂而已?

文瑶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地良心,殿下何时变得这般仁慈了?

“殿下,这许姑娘不像是在说谎……”许卿卿走后,牧钊忍不住提醒。

殿下心明眼亮,不该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呀?

林泓逸当然看出来了,在许卿卿询问京城是否一直戒严时,他就察觉了端倪,只是尚不能确信。

他恼火的,是这女子不加解释,径直骂他愚不可及!

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他下令乱棍打死?

惹恼了林泓逸的许卿卿,到底没被乱棍打死,当天夜里,她就迁至了佛堂。

十日之后便是婚期了,她必须赶紧想法子找到那许苧玉,否则一切都将来不及……

“姑娘,这猫……”梓露替许卿卿铺好了被褥,犹豫地指了指在梨木桌上窝成一团的花狸猫。

佛堂是礼佛之处,自然没有养猫的道理。

“在偏房里为它找个落脚处吧。”许卿卿道。

梓露点头,伸手将那狸猫抱在了怀里。

毛茸茸、软乎乎的,抱起来倒是极暖。

花狸猫在宫中招惹母猫,遭了徐抒怀一顿责打,而今被带出宫来,似乎明白是许卿卿收留自己,救了自己的性命,因此对她格外的亲昵,总趁下人们不留神偷跑进来,在许卿卿脚边蹭来蹭去。

也不知是不是新的安神香起了作用,这夜,许卿卿未做噩梦,醒来时更没在额头上瞧见什么异物。

难道那日所见的一幕,是一时眼花的错觉……

一大早,便有人前来叩门,来的不是别人,是那文瑶。

梓露一见她就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文瑶并未理会梓露的敌意,仿佛这小丫鬟压根没资格让她多费唇舌。

她扫视了一眼屋内,倨傲地朝跪在蒲团上的许卿卿道:“袁夫人登门拜访,你随我来吧。”

许卿卿眸光微凝——这袁夫人来得倒很及时。

袁夫人此番前来,带来了不少礼物,颇有巴结泓亲王之意。

其中有不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是送给许卿卿的,说是特地为许卿卿添的嫁妆。

“想不到宫中的太医医术如此了得,竟治好了你这哑疾。”袁夫人捧起热气腾腾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上下打量着许卿卿。

分明还是先前那般柔柔弱弱的模样,那双眼睛却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似有若无的变化,令袁夫人心里微微发紧,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掌控……

许卿卿没有接话。

宫中那些太医根本未曾为她诊治过,倒是府里的张大夫,又是针灸又是药浴,想出了不少古怪的法子。

也不知是那夜自己瞧见的一幕太可怖,还是张大夫的法子潜移默化起了作用,哑疾居然一夜之间不治而愈,这也算是幸事一桩……

“雨潞在府中过得可好?”她径直问道。

袁氏带来了三个丫鬟,其中并无雨潞。

想来也是,这毒妇又怎会将唯一能威胁她的筹码草率地带在身旁?

“她先前过得很好,”袁夫人缓缓放下茶盏,“可她马上就要过得不好了。”

这话意味深长,许卿卿听得面色一凝:“你这是何意?”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袁夫人目光锐利,“苧玉,你为何要在泓亲王殿下面前胡言乱语,让我这个当舅母的跟着你蒙羞?”

胡言乱语?

许卿卿猛然明白过来——她不过只在林泓逸面前开了一次口,难道袁氏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

她下意识就以为袁氏定是将眼线安插进了泓亲王府,然而袁氏接下来的话,令她打消了这一狐疑:“你贵为前朝长公主,却说自己是什么徐妃之女……你这么做,将你的母亲、你的外戚置于何地?真是荒唐至极!”

这里毕竟隔墙有耳,袁氏若是在泓亲王府安插了眼线,从眼线口中得知的消息,断然不敢将话说得如此明目张胆……

对了,自己与林泓逸争执时,一旁的下人也都听见了。

说不定是哪个下人对自己心有怨恨,这才故意把事情传进了袁氏耳中……

许卿卿心里一阵阵发紧。

她深知袁氏不敢真拿自己怎么样,可雨潞不同,雨潞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如今落在了袁氏手里,天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看来,是时候教教你谨言慎行的道理了。”袁氏冷哼一声。

“你想干什么?”许卿卿冷声问。

这世上,她在乎的人本就不多,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袁氏将她惊慌的神色看在眼里,面露得意,近前来压低声音道:“那个叫雨潞的小丫鬟挺喜欢刺绣,每日拿起针就绣个没完,可惜啊,因你的多嘴多舌,她今日要无辜失去一根手指了,真是个苦命人……”

说着,还半真半假地叹息了几声。

见许卿卿面色苍白,她装作苦口婆心,又道:“舅母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今后可要听话,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将先前那些恶习好生改改,安安心心相夫教子,伺候泓亲王殿下,听见了吗?”

一旁的梓露虽不知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看得出这袁夫人对主子非但没有半点关切之意,反而还透露着那么一丝古怪的居高临下,叫人实在瞧不过眼。

就在梓露以为许卿卿会像先前一般沉默不语,不作计较时,许卿卿却忽然开了口:“分明是寒冬腊月,前厅怎么多了只嗡嗡直叫的苍蝇?”

梓露不由一怔。

袁氏登时就瞪起了眼睛:“你……你敢骂我?”

“我只说这前厅有只苍蝇,没说这苍蝇是你。舅母,你多虑了。”许卿卿淡笑看着她。

那目光很清冽,很平淡,似乎能穿透人心,看得袁氏一阵发愣。

她显然没想到许卿卿敢如此牙尖嘴利,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上前了一步:“你莫要忘了,那雨潞……”

许卿卿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十岁那年,雨潞因绣工出众,惹得宫中的绣娘十分眼红,有绣娘将她栽赃成小偷,害她被夹棍夹废了双手,从此再也拿不起绣针,你却说她每日绣个不停?你以为我真就那么好骗?”

“你……”袁氏一阵结舌,脸色大变。

“我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人,可舅母你不一样,你想保全的人太多,你的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全部岌岌可危,我伸伸手指就能轻易戳破。我劝你安心享晚年,莫再多嘴多舌多管闲事,否则我也不知自己一怒之下会不会不管不顾地道出真相,让你这个舅母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落空。”许卿卿接而道。

从小母亲就教导她凡事要忍耐,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法解决问题的根本,尤其面对袁氏这等阴险毒辣的仇人,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其得寸进尺愈发嚣张。

“你……你好大的口气!”袁氏气得浑身发颤。

不过是个冷宫弃妃所生的女子,因她的缘故,才得以顶替苧玉公主的身份住进这泓亲王府,而今竟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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