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新芽4

“慕谦!”程苇杭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愈深愈冷,冰冷和恐惧,将她包围。

“程苇杭!你不要命了!”许瑾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救了程苇杭。

“沛民,你来的正好,把她带回去,扰乱执法是要论罪的。”程玉轩皱着眉头,脸色不是很好。

“程苇杭她是你亲妹妹,你竟连她的性命也不顾?”许瑾良也有些怒意。

“带她走!”程玉轩没有解释,转身上了车,追逐那一拨人。

“许沛民,我求求你,帮帮我。他不能死,我不能看着他死。”程苇杭泪眼婆娑,攥着许瑾良的袖口,死死的不愿松开。

“离开机场,他们最有可能是去离这里最近的车站,那里人流量多,不适合开火。”许瑾良沉默了半晌开口,才拽着程苇杭的手腕,开车赶往火车站,“你不要怪你二哥,他其实是监察部的人,这个身份也是为了好做事。”

“从一开始,慕谦入狱就是一场设计?”程苇杭心好像沉入了水底,呼吸都万分困难,水流挤压冲击这心脏。

“是,方慕谦是条汉子,愣是挺过去了狱警的刑罚,没吐露半个字。捉拿他的时候大张旗鼓,加上你四处求人,这事儿便扩散的快,自然是让他同谋听到了,有利用他让你同我定亲,最后又让你给他机票,定在今儿见面。可报纸上发布了消息,在机场转移重要犯人。引得他的同伙前来营救,这样便是方才看到的解释了。”

苇杭耳边轰鸣,脑袋像是被来回的碾压,身子颤抖的不听使唤,胸腔里是悲愤,是绝望,“好一个一箭双雕,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人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你们竟如此想要他的命,不如把我的也拿去了,也好过被自己的骨肉至亲利用。”

“方慕谦确实勾结了异党,这里面甚至涉及了多种罪名,今儿就算不是长安来抓他,也是旁的人。”许瑾良瞟了一眼满脸泪痕的程苇杭,竟也跟着有些伤感。

“是我对不起慕谦,是我害了他。程玉轩多聪明的人,怎么会轻易地给了我机票,又怎么会猜不透我的心思?”程苇杭在这一刻只觉得她的人生在轰塌,她已然成了间接地杀人凶手,她害死了方慕谦。

到了地方,一切仿佛都已经结束了,苇杭看着地上零星的血迹,还有慢慢恢复的人群,身子软塌塌的就要倒下去,好在许瑾良眼疾手快搂住了她。

程苇杭吃力的站立,在人群中大声呼喊,“方慕谦,慕谦……”

她的声音悲恸而绝望,每喊一声就是像在心头狠狠地划上一刀,可她不想停下来,仿佛方慕谦能够听见,能够笑脸相迎的出现在她面前。

车站的行人纷纷侧目,知道程玉轩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程苇杭!活得已经被押解回监狱,死的已经被送到火葬场了,方慕谦这时候应该化成灰了。”

“程玉轩!”程苇杭捂着火辣辣疼的脸,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许瑾良快步走上来,“你不该动手的,她毕竟是你亲妹妹。”

“你先带她回去,我把手边儿的事处理一下。”程玉轩此刻也有些悔意,毕竟是他利用了程苇杭,有这样动手,只怕她如何都不会原谅他了。

程苇杭攥着拳头,一声不吭,由着许瑾良扶着她。突然,她怔住,停住了步伐,然后蹲下来,捡起哪一个金属小圆片,那是怀表的金属盖儿,上面的簪花小楷早已看不清楚,但苇杭知道,这是炸药留下的痕迹,方慕谦怕是真的,不在了。

“走吧。”许瑾良扶起她。

……

程苇杭蜷缩在后座,眼泪打湿了前襟,车子里只有抽噎声。她往窗外看,仿佛每一个行人都是方慕谦的幻影,但转瞬又消失,狠心的,连回头都不曾。

她曾今视若珍宝的,一个个残忍的,鲜血淋漓的把真相摆在她面前,她至亲的手足,爱慕的恋人,一个个留给她的都是伤害。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头晕目眩,心头像是蒙了浸了水的棉花,沉沉的被捂着,又浇上人的血,只让她一阵阵的作呕。

许瑾良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回程家?”

“不,那是个害人的地方。”程苇杭说着说着就又落下两行清泪,分明是多好的人,像二哥,竟长成了魔鬼,像父亲,竟如此冷血,还有大哥,善谋权术……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母亲,温柔的,和蔼的母亲,她多想回到母亲的怀抱,安心的,没有阴谋和圈套。

许瑾良把车开进了许公馆,又派人给程家发了电报,得到了默认。

程苇杭窝在沙发的一角,手里攥着那小圆片儿,无声的流泪。

许瑾良叫人煮了粥,端过去,“怎么也用些,平白作践自己是怎么也不行的。”

“多谢,可我吃不下。”程苇杭眼眶红肿,看着许瑾良,嗓音颤抖又沙哑。

她的眼泪竟是一刻也没有停过。

“你安心在这边住着,我跟程家那边儿打好了招呼。”许瑾良放下热粥,“你也累了,我叫佣人放了洗澡水,你好生休息,晚些时候程家会派人送东西过来。”

“谢谢你。”

程苇杭用帕子抹了眼泪,站起身来,去了客房。

许瑾良待在客厅,壶里的茶已经凉了,他尝了一口,觉得不够味儿,又开了一瓶威士忌,灌了一整杯,这才浑身舒服了些。

叫下人拿了报纸,却怎么都读不进去,说不出那里的,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去了后院,骑马,绕着马场跑了十来圈这才释放了,回到客厅,觉得身上出了点儿汗,想去冲个澡,又想起苇杭,问佣人她休息了没。

佣人说她还在洗澡,此刻还没出来呢。

瑾良大惊,慌忙冲进浴室,捞出沉没在浴缸里的人,“快,叫医生过来!”

程苇杭仿佛听见了嘈杂的人声,天国吗?不,天国应是祥和安宁的……好冷啊,怎的听着了雷声,天国会下雨吗?慕谦,你也会冷吗?

……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这个西装男人皱眉轻咳了两下,走进一间病房,问护士,“怎么,他还是没有醒吗?”

“没有,他身子是虚透了,出了院,不调养个一年半载的,怕是恢复不了。”护士利索的收拾了东西,推车走出病房。

不一会儿另一个身着军装的高大男人又进来,“他好些了吗?”

“还没醒,对了苇杭她怎么样了。”西装男人问道。

“她差点儿死在浴室里,好在发现的早。从此以后,你们之间,无可避免的是人命的鸿沟。”军装男人走到病床前,瞧着躺着的虚弱男人,“为什么不杀了他?留着他,不是祸患吗?”

“他醒了我会把他送走,成不了威胁。”西装男人呼出一口气道,“换做是你,会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军装男人回答。

……

赵府。

“长清啊,你才回国不过三月,就连升两级,这其中缘由你应当清楚。”赵启明坐在堂前,“说实话,若非卿楠那丫头属意你,我是如何都不想蹚上程家这趟浑水,程家素来和西北西南,就连东北都有些交道,中央这边儿,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上头,我免不了要受罚,可是这一切若是为了丫头,我都甘愿,只是你若是不识抬举,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爹,你说什么呢,长清他定会待我极好的。”赵卿楠挽了赵启明的胳膊,“再说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点儿糊涂事?爹你年轻那会儿可是……”

“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赵启明呵斥道,却还是极宠溺的摸了摸赵卿楠的头,“我从这丫头小时候就最宠她,什么事都依着她,她看上你了,没法子,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多谢赵司令厚爱,长清定不负司令所托,不会辜负赵小姐。”程靖安说话的时候心头总是一阵一阵的胀,眼底深深的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这还差不多,等明儿,叫上程谦修,咱们两家聚一聚,把你们的事情给定下。”赵启明这才眉开眼笑。

赵卿楠此刻竟有些羞涩,“爹,那么着急干嘛。”

“呦,我记得前两天你还哭着闹着要嫁,怎么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赵启明此话一出,赵卿楠更是又羞又恼,索性跑了出去。

……

阳光透过窗帘,均匀的洒在床上,床上的人儿撑起身子起来,昨夜不是梦啊,许瑾良又救了我一命,算起来,第三次了呢。

程苇杭走到窗前,她的人生仿佛已经变了,经过了绝望,悲恸,甚至昨夜死亡的边缘,她有些恍惚,她是谁,仿佛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窗外似乎是下过了雨,湿漉漉的,但树木都好精神,花儿虽谢了,但绿叶一茬一茬的冒了出来,鸟鸣声很好听,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只可惜,少了那么一个,可以共同看风景的人……

第一卷春花秋月何时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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