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新芽3

“没事。”许瑾良镇定道,又把大衣脱下,披在程苇杭身上,“方才扶你的时候,你手臂冰凉,披上暖身子。”

“多谢了。”苇杭拢了拢大衣,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旗袍的袖子本就是七分,披肩也盖不住露出的小臂,许瑾良的大衣,倒是极暖和舒适的。

许瑾良和程苇杭双双做到车里,许瑾良没着急发动,只是一瞬,便推开车门,又朝着苇杭大喊,“快下车!”

苇杭来不及多想,推开车门就下去了。

许瑾良拉起苇杭就往远处跑,然后把苇杭按在怀里,用身子护住她。

轰的一声,车子爆炸了,火光灼热,映着苇杭被吓得有些苍白的脸颊。

苇杭还来不及询问许瑾良有没有受伤,就被他按在地上,“蹲下,躲在这里,别动!”

瑾良手指利索的扣动他随身配枪的扳机,果然,火光照耀下映着一个黑色的人影,许瑾良当机立断,开枪射击,应该是射中了不要紧的部位,那黑影也举起手枪,慌忙的开枪作掩护,然后踉跄着匆匆逃走,许瑾良闪身躲在墙角,并没有着急追上去,瞧着黑影走远了,才走到苇杭跟前,一把把她拉起来,护在怀里,“没事了,你别怕。”

苇杭身子克制不住的抖,但还是从他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黑色的匣子,“是这个吗?”

“对,这是口径6.35的毛瑟袖珍手枪的弹匣,弹容量八发,有效射程40米。”瑾良极有耐心的解释,“本以为这是刺杀那个高管的,却不曾想在我车子上装了炸药,看这配置是要定我的命了。”

“不管怎么说,我的命也是你保住的。”苇杭声音也不住地发颤,“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么大动静,一会儿就来人了,你别怕。”许瑾良握住苇杭冰凉的手,本想帮她暖一暖,却被她抽了出来,瑾良哑然失笑。

章府的人先到了,然后警察署的人把周围都包围起来,逐个排查。

最扫兴的当然是章珉豪,在他家门口出的事儿,他这个做主人的自然觉得过意不去,章凝郁也是吃了一惊,忙去问苇杭因果。

苇杭只说不知,是吓得不轻。

车子燃起的火被熄灭,瑾良跟着警署的人排查,找到了四个弹壳,的确是口径6.35的毛瑟袖珍手枪。这种手枪虽说是袖珍,但并不是最小的,也没有被广泛应用于军队。虽然说不是最小的袖珍手枪,但使用性能安全可靠,保险钮操作方便,美军运用广泛,但国内却不多,顺着这条线找,简单许多。而使用的炸药,却是地下军火商常用来贩卖的,市场上很常见。

瑾良向苇杭要了弹匣,和弹壳一并交给警署,作为证物。

“车子是我从许公馆开出来的,应该不是针对程家。”许瑾良宽慰苇杭。

苇杭抬头看他,“那你岂不是被盯上了。”

“在北平这样正大光明的谋杀我,一次也就够了,否则会露出太多马脚,像这次的手枪。”瑾良有些不在意道,“看来平日出门也要注意了,难得带一次配枪。”

苇杭听他说起手枪,好奇道,“也不知道你手枪威力如何,下次能否敌得过刺客?”

“勃朗宁,口径9,装弹10发,射程50米。”瑾良半开玩笑似的,把手枪在手指间转了一圈,又放回腰间。

苇杭竟被他这一举动逗笑,“什么时候了,竟还这样不正经。”

“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这些算不得什么。”许瑾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惊起苇杭心头的阵阵波涛。

“二位可有伤着?”章珉豪虽不悦,还是来询问了两人。

“章将军,我们没事,只是这刺客胆子也太大了,竟在这时候动手脚,扰了大家的雅兴。”瑾良答道。

“改日,我做东,请大家再聚一聚。”章珉豪无奈道,“幸好是沛民,不然这后果……”

“我听说沛民还是将军的校友?”程玉轩走过来,顺势扶住了苇杭,悄声问了身子如何,见她无事稍稍心安。

“我进校的时候,将军早已成名,当时全校师生都以将军为荣。”许瑾良难得恭维别人。

章珉豪最吃这一套,朗声大笑,“贤弟啊,我恩师也曾提起过你,说你是难得的人才,只可惜没在中央军,若是能与你共事,中央军定能如虎添翼。”

“父亲,您叫许公子贤弟,我岂不是要唤他叔叔?苇杭岂不成了我的小婶婶?”章凝郁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哄笑纷纷。

“这辈分,着实乱了,是我糊涂了。算起来,我同沛民父亲有些情分,是该以叔侄相称的。”章珉豪早年间与许申甫打过交道,也聊得来。

“章叔。”许瑾良识趣儿的唤了一声。

“好侄儿,往后,许沛民便是我章某人的侄儿。”章珉豪心情大好,作势便要再请入席,痛饮一番。

“章叔,下次吧,我总是先要把苇杭送回去的。”许瑾良瞟了一眼程玉轩。

程玉轩识趣儿的松开苇杭,许瑾良随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下次我和苇杭一同来。”

“也好,老师竟没说,你小子倒是个疼媳妇儿的。”章珉豪一句话,众人又哄笑。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百炼钢抵不过绕指柔啊。”

……

苇杭发窘,低着头咬住下唇。

“章叔告辞了。”

“瑾良,你先做我的车送苇杭回家,叫司机来接我就好了。”程玉轩把车钥匙递给许瑾良。

“多谢了。”

“客气什么。”

苇杭懒散的窝在副驾驶上,经过了那一场惊心动魄,身心俱疲,睡意来袭,却还是昏昏沉沉问了句,“二哥不是坐大哥的车来的,怎么还开了车?”

“应该是长安把长清的车又开过来了,好像他今晚有些事,要多跑些路。”许瑾良猜测道。

“方才,多谢了。”苇杭又道谢。

“你同我客气什么。”许瑾良此刻竟想抽两口烟,摸了摸口袋,想起火机在大衣口袋里,大衣披在苇杭身上,只好作罢。

“刺客是谁派来的,你应该有底吧。”苇杭关切道,“我总怕他还会再出手。”

“我大概是知道的,但我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再出手的话,想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瑾良冷声道。

苇杭忽然有些怕,“一定要这样么,我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的。”

“我不会有事的,你安心。”瑾良瞧见她有困意,便把车子开得缓慢,使她睡得更安稳些。又想到她明日要面对的腥风血雨,是要比方才的要激烈数倍,竟有些于心不忍。

……

苇杭这一夜睡得格外不踏实,大概是受了惊吓的缘故,梦里净是些血腥的东西,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发胀,嗓子发苦,浑浑噩噩的。

但是她知道,这一天是十六号。

像是她人生的一个岔路口,选择哪里,最终通向哪里,谁也不知道。

苇杭只拿了一个手包,装着她这些年积攒的银票和细软,当做盘缠。她环顾房间,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一件多余的东西她都没带,就连订婚戒指,和那串珍珠,都被她放在首饰匣里。

“小姐这是要去哪?怎么这样早?”茜芷端了白粥,还有一些点心。

苇杭落座,尝了一口,“嗯,张妈的手艺越发熟练了,有时间你该和她好好学学。”

“小姐,我早就跟张妈学了,就是现在学艺不精,还不能给露一手。”茜芷羞涩道。

苇杭也笑了,“母亲是个爱操心的,什么事儿都憋闷在心里,你没事儿和她说说话,陪她走路散散心。”

“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嘱咐这些?”茜芷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就是猛地想起来了,我今儿想出去散散心,不用人跟着。”苇杭喝完了那碗白粥,又捻了几块儿点心。

茜芷看着苇杭走出去,身量纤纤,但总觉得和平常有些不同,哪里不同?茜芷也说不上来,愣了半晌神,又去收拾饭桌了。

苇杭先到了机场,空荡荡的,连行人都零零星星的,飞机远处停着一两架。但苇杭却没有想那么多,满心里想着的都是糟心事。

然后方慕谦来了,深色的长衫,手里却什么都没有拿。

苇杭本想迎上去,却又突然出现了另一拨人,帽子压得低低的,有的带着墨镜,都是方才零星的行人。

方慕谦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快跑!中计了!”

众人皆是一愣,四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持枪人,有警察,有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

那拨人立马四散,决意反击,机场这地方本就空旷,遮挡物少得可怜,不一会儿就有人中弹,方慕谦手无寸铁,只有躲藏的份,重伤未愈,更是雪上加霜。

苇杭身子都在颤抖,脚步踉跄着就要冲进人群激战中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

苇杭扭头看到的人,更是让她如临深渊,心如死灰。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程苇杭颤着嗓子问道,可心里有了答案,却怎么都不敢相信。

程玉轩不知道说些什么,拽住程苇杭往回拉,“前面危险,听我的话,回去。”

“不!”程苇杭不可置信的看着二哥,然后奋力正要程玉轩的束缚,毅然决然的朝着方慕谦的方向跑去。程苇杭在心里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却丝毫不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突然,身上的一股压力,将她按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火药的响声响起,刺鼻的硝烟味儿,就在几步前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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