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4

程苇杭耳边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模糊了,瞥见那男人的目光,只愣了一下,还是止不住的想他的模样,白白净净的脸,一身墨绿色军装显得他一身正气,细看五官,眉目才是最最出彩的,眼睛深邃,透着一股坚毅决绝,眉毛虽浓密,却极其整齐,尤其是眉峰最最好看。大概是舟车劳顿的缘故,眼下有一片青黑。颧骨微微凸起,下颚的线条尤为硬朗,整个人都英气十足。

“母亲,他是许家人?那个许家?”程苇杭有些好奇,这样好的人物,自己怎么从未听过这号人?

“西北许家,是同你绍礼叔叔一族的,算起来他应是许绍礼的侄子,他该叫许绍礼一声小叔叔。”周景岚解释道,“他叫许瑾良,是许申甫的第三个儿子,也是最小的,他上头有一个长姐,一个兄长,她长姐早年嫁到沪上了,听说是在国外定居,他兄长……”

“母亲,你同我讲这样详细做什么,我只需知道他姓甚名谁就好了,难不成母亲要把许家族谱讲一遍?”程苇杭含笑道。

“好好好,算母亲多嘴了,母亲不说了还不行?”

程苇杭再看他的眉目,只觉得惊奇,许申甫这样一个西北军阀,怎们生的出这样一个俊朗英气的儿子。

许瑾良似乎是注意到程苇杭的目光,抬眼看她,程苇杭只装作不小心看了他一眼,将眼神转移到许瑾良身边的哥哥身上。

程靖安可能是太过斯文了,在许瑾良身旁竟显得更加清秀,像个姑娘似的,他俩才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想到这儿,程苇杭竟不由得笑了。

留声机里的音乐听久了倒索然无味起来,苇杭同玉贤说话,被身旁的人劝了两杯酒,虽说是红酒,但入喉辛辣,苇杭又是极少碰酒的人,有些微醺便起身要去醒醒酒。

太阳早褪了原先的火热,如今只剩红色晕染在西边,而东边已然是深蓝色的夜幕。院子里的花开得好,在园林恰好的布局里更加怡人。程家这院子是苏州的祖父亲自设计的,假山一座连着一座,溪水绕过宅子,又架上了几座亭台小桥,江南景致浓厚。外祖原来是京官儿,后来清朝灭了,也就无心再做官,回老家教教书,侍弄花草,日子还算清闲。

程苇杭走着走着,过了小桥,顺着长廊进了湖心亭,却不曾想还有一人,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夹着香烟,忽明忽灭的火光里,烟气缭绕。

“咳咳咳!”程苇杭被呛着了,她皱眉,这样浓烈的烟气。程家家教甚严,别说女子,就连男子香烟也是极少碰,就连家里雇的下人都是不抽烟的。

“抱歉。”那男子掐灭了香烟,原来是许瑾良,“你是程家五小姐吧?”

“嗯,程苇杭。”苇杭声音细细小小的,往旁处走了两步,同他保持了距离。

“我听他们唤你‘婉兮’?”许瑾良问道。

苇杭点头,“那是我的小名,本来是父亲起的,祖父觉得太过纤弱,便叫做苇杭了。”

“我倒是同意伯父。”许瑾良浅笑,“清扬婉兮,真真不错。”

“母亲说‘苇杭’二字更有气概些。”程苇杭更喜欢祖父给起的名字。

许瑾良有了兴致,“哦?怎么讲?”

“‘苇杭’二字取自《诗经》‘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苇杭耐心解释道,“祖父说这个名字更有文人气节,虽说是女子,太过柔弱也不好。”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谁谓河广,曾不容刀。’确是如此。我早听闻程小姐祖父学识渊博。”许瑾良赞道,“绍礼也对我讲过程小姐的种种,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许公子真是洒脱之人,按着辈分,许公子该叫许先生叔叔。”程苇杭藏不住的笑意,原来风流成性的许席儒在本家也是没有什么长辈的地位,连侄子也不肯唤他一声叔叔。

“绍礼不过虚长我一岁,平日里以兄弟之礼相待,从未在意过辈分。”许瑾良解释道,他看见苇杭笑,觉得奇怪,这北平里的人都是这样在意礼节的吗?竟这样不开化?绍礼说程苇杭是温柔娴静,宜室宜家的好女子,是应当娶回家里做太太的,如今一看,温柔娴静是没错,可宜室宜家却是绍礼凭空讲出来的,看样貌虽清秀可人,但却还未长开,脸上稚气未脱,分明是个小孩子。

点击获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