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了个人

她是一个妖,藤妖!

近来她觉得日子很漫长,独自在这片山林已经数日,每一棵树她都去缠绕过,这林子里的树一被她缠上就瑟瑟发抖,更有体弱的,不出片刻叶片就变枯黄,她天生就是依附而生,自从有了灵识后,更可吸取宿主的精血来滋养自己。

她并不是故意如此,可这种攫取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只要她缠过去,片刻后就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精力在流入。

反复几次后,看着那些可怜兮兮的小树精,她也极是不忍,只能委委屈屈匍匐在地上,白日里自己团成各种样子晒太阳聊以自慰。

她也可以化人了,只是这荒山野岭的,化了人也无趣,且她记忆里只有模糊的人的概念,对于人究竟长成何种模样,竟一时无法想起。

她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然而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索性她不是爱坚持的人,也就这般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

这样又过了数日,知晓她并不是那黑心肝醉心修行的妖,林子里的树木野兽便与她逐渐熟络起来。

原来此地是梁陈两国北边交界。梁陈两国近百年来互相交好,数位国君执政清明,举国上下一片祥和。而此处面积宽广林木幽深,且从这往南的森林外,两国还建有通畅的商贸陆路,因此很少有人深入这腹地。

民间传闻这广茂的林子里有异兽白狐,通体雪白,眼眸深紫,其毛皮可御百年极寒,其心食之可治百病。

这当然是假的,她把这林子几乎都绕遍了,也没看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像样的妖怪。

这一日与往常并无不同,她被从树缝里漏来的阳光扰醒好眠后,舒展着自己的腰肢,开始爬到树顶透气,近来她发现只要不在一棵树上停留时间超过一炷香,就对他们不会产生影响。

因此她每天的活动就是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树,到了晚上再爬回地面睡觉。

正午的毒辣的日头晒得她头昏眼花,她正懒洋洋的准备挪回地面睡觉,关闭灵识减少损耗时,听到不远处树叶沙沙沙沙的说话声。

她精神一振,这么热闹?小树们又在争地盘了?抱着看戏的心态,她朝着声音而去。

“哎呀,昏过去了!”

“原来长成这样,挺好看的!”

“看样子快死了,好不容易来一个呢。”

看到她过来,原来凑在一起的树冠纷纷让开路,兴奋异常的说道:“绿姐姐,是个人呢!”因她一身碧绿,且林子就她这一株藤与众不同,大家就这么叫她了。

她凑近一看,还真是个人,手持长剑,一身是血的斜倒在陷阱里。她在此处这么久,倒没发现有这么个陷阱,好在这陷阱时日长久了,里面的捕兽夹早已锈钝。

男子身形修长,眉头紧蹙,脸色灰白惨淡,嘴抿成冷毅的弧度。身上衣衫虽然又脏又破,但仍可看出是上好的质地,只一双手很粗糙,掌心有许多茧子,手背上也有很多经年的各色伤痕。

她将叶尖在他鼻尖探了探,还有呼吸!她戳了戳男子肩膀的伤口,他眉头蹙得更紧了,看样子疼的厉害,却没哼出声。

有点意思呢~~她将男子从陷阱里卷出来,又咬咬牙折断了自己的一片叶子,将流出来的绿色汁液滴在男子右肩的伤口上。

片刻后他的右肩就不再流血,缓慢的在愈合。

不知是男子体质好,还是她的汁液效果显著,日头还未落山,男子就已经悠悠转醒。

他的眼睛转向她的时候,她觉得林子里突然就安静了。

是那样的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犹如最深的夜,让人不由自主的深深陷入。

宁墨生发现自己还活着。他记得已经数天不曾进食,加上被一头熊伤了肩膀,费劲全力逃跑后,却又掉到了陷阱里,本以为是绝无生路了。

他动动胳膊,伤口处的疼痛竟已经好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他打量了一圈,并无人,是谁将他从陷阱里救出来的?

难不成是这株匍匐在他脚边叶片绿的发亮的藤?

她瞧着他疑惑的表情,猛地想起自己还是真身,趁着他四下打量,她按着记忆里模糊的影子化了个人形,因他穿着黑衣,她便化了一身白裙。

宁墨生一转头,看到了凭空出现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干净得异常的白裙,有一双天真不知世事的眼眸,嘴角微微翘着,表情半是打量半是欣喜。

“姑娘……是你救了我?”

“嗯……对啊!”她重重点头。

“姑娘一个人把我移到这里的?”墨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她身形纤纤,重点是衣裳一丝褶皱也没有。

“嗯……对啊!”她依旧点点头,并且冲他嫣然一笑。他这才发现她的眼珠隐约是深碧色,像是春日里微风拂过的柳枝,柔软而灵动,又如同炎夏日光下的海水,满溢这让人心醉的活力。

他的心顿了顿,方开口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芳名?”她哪来的芳名呢,“我还没有名字呢!”

墨生稍一琢磨,她力气奇大,能独自将他救起,应该是附近猎户之女,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也正常。

只是这一身衣裳虽款式简单,质地却不错,不像是寻常猎户会穿的。

“我叫宁墨生,多谢姑娘救我!”墨生觉得有些古怪,但女子面容和善,笑容一派天真。他并不信奉鬼神,也不认为世间有妖,一时之间倒也不做他想。

“姑娘是否就住在这附近,父母可在?天马上就要黑了,不知可方便在下借住一晚?”他已经独自在这林子里许多天,夜里尤其危险,如果能找到借宿的地方,那今晚便可以养伤了。

“我没有父母啊!”白露思索着,可以无父无母无名字,但这深山老林里,若是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就太说不过去了。

“绿姐姐莫慌,你带他往前走,我们在前面给你搭一处。”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是那群看热闹的小兽。

而听在墨生耳中,就变成了此起彼伏的野兽低鸣,是危险来临的征兆。好在她及时应了声:“你跟我来吧!”,便转身在前面领路。

他本以为可以跟上,但显然他高估自己了,虽是吸了些汁液,可毕竟几天没吃饭又身受重伤,一站起来,他立刻觉得头晕目眩,他忙将剑杵在地上,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

抬头一看,女子已经走出了很远。白裙下都看不出她的脚如何移动,只觉得腰肢柔若无骨,风姿万千。

他低头提了口气,抬脚要跟上,身子又趔趄了一下,正要后仰时,腋下已被牢牢托住,刚还在两丈开外的女子已在右侧。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全被疼痛占领,竟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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