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睿思新

曹丕放开她的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隔着一张漆案。

玳瑁跽坐着,有点拘谨。

曹丕则是神色烦闷。

玳瑁的眼睛望着窗外,寻思着说道:“公子有什么话讲,奴婢都听着呢。”

曹丕闻言,起身往玳瑁的身边行去,准备坐在她的身边,玳瑁很是警觉,立即站起身来,随时预备着保护自己:“做什么?有什么话需要靠这么近?”

曹丕无奈地笑笑,凝视着她:“心里的事,讲出来拍被人听见。”

“房间中只有公子和奴婢二人,没有其他在这里。”玳瑁绕过他,仍是要坐在他的对面。

可是,曹丕仍是跟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我是说……”

“你……”玳瑁再次起身,绕着漆案往他的对面走。

曹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能不能停一会儿?好好听我说话。”

玳瑁梗着脖子,终于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曹丕说道:“我是说,你有没有听过《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玳瑁摇了摇头:“……没听过。是什么故事?”

曹丕拿着茶杯并没有去饮茶:“郑国的君主郑寤生出生的时候因为是倒着生的,先出脚后出头,他的母亲武姜便认为他是忤逆不孝,从此只偏疼自己的小儿子共叔段,为了段能坐上郑国国君的位子,武姜常常凭借自己母亲的身份,向身为国君的郑寤生求取城池和武器,甚至在段起兵造反的时候当他的内应。”

“后来呢?”

“后来,郑寤生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一举镇压了反叛,逼得段在城下自刎。”曹丕有意无意地说道。

玳瑁叹了口气:“武姜真是个拎不清的女人。”

曹丕还是沉在适才讲故事的情绪里不能自拔,他默默地看着玳瑁。

玳瑁又告诉他:“武姜想要最爱的小儿子做国君也要看看他有没有做国君的才能,这样盲目,一意孤行,不仅害死了段,还伤害了自己与郑寤生的母子之情。”

“你说,……段在共城之中骄奢狂妄,把武姜所讨厌的事情做了一个遍,谁也劝不住,消息也传不到武姜的耳朵里去,作为想和母亲武姜处好母子之情的郑寤生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武姜?又该如何把这件事禀告给武姜知道?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啊?”曹丕揣起了袖子,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你说的是……”玳瑁吃了一惊。

“嘘!”曹丕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赞叹她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女子,一点就透。

“哦。”玳瑁想了想,转而警觉地说道,“这是公子府上的事情,奴婢只是一介婢女,不便谈论。奴婢不能胡说八道。”她说着往一边稍稍略坐一坐,想离他远一点。

哪知,曹丕意识到她的动作,又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点:“我想听你对这件事怎么办?”

“……公子,你把这件事告诉奴婢,就不怕奴婢说给别人听?”玳瑁故意一仰头,扬起美丽的下颌,“奴婢就说是您挑拨离间。”

曹丕望着她笑了笑:“不怕!我第一眼在铜鞮侯府看到你的时候,你亲自领着府中的婢女杀猪宰羊,为我们置办宴饮,就知道你是一个有凛然风度的女子。”

杀猪宰羊?玳瑁已经不记得这是哪年哪月哪日的事情,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铜鞮侯府陷落的时候吗?玳瑁不解。

玳瑁不再去想,只正色道:“公子,您是丞相的二公子,就应该知道你们才是一家人,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奴婢身为外人,不能做出挑拨离间你们亲情的事情。”

“我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曹丕清了清喉咙,但声音还是有点浑浊,“我……我有把你当外人吗?你是我的侍妾,是我的女人。”

“你……”玳瑁涨红了脸,她低声地辩驳,“谁是你的女人了?”嘴上又说道,“奴婢不跟您说话了。”

“你说,该怎办呢?”曹丕发现每次跟她做亲密之态时,玳瑁都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样,实在是有趣,于是,他这次问她语气里竟带了很多撒娇的味道。

大男人为什么撒娇?

“这就是段与武姜之间的事情了,不关郑寤生的事,郑寤生就坐在一边等段多行不义就可以了。”玳瑁想了想,说道,“郑寤生若是去向武姜告状,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武姜可能会认为郑寤生是故意说段的坏话,即便查明了是段的错,也不会对郑寤生另眼相看的,只会认为他是不顾手足情深,挑拨他们母子感情的小人。”

“于心有戚戚焉,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曹丕点了点头,又说道,“但这次绝对是一个让武姜清醒,认识到段不是一个有才能的儿子的机会。对于《郑伯克段于鄢》这个故事,史学家也曾评论郑寤生作为兄长,他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的肆意妄为,不及时加以教导和劝阻,却一味的放纵,终于酿成母子决裂、手足相残的惨剧,认为他阴险狠毒。”他叹了口气,“我想郑寤生如果知道是以如此惨烈的结局作为收场,他起初也一定不会放任段不管了。”

玳瑁看向他,接触到曹丕坦直的眼神,她怦然浮沉在一阵莫名的感动里。

人都势利,她可能是在铜鞮侯府中见惯了铜鞮侯的儿子们或者姬妾们为了得到铜鞮侯的宠爱而互相拆台的种种丑恶的事情,她懊恼的想。

曹丕是曹操的好儿子,亦是曹植的好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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