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怨王孙

玳瑁心情好,此时一个人跽坐在这个小屋子里,窗外是高悬着的圆月,桌案上点着蜡烛,一阵风吹来,烛火摇摇。

一只可爱的萤火虫穿过开着的窗子飞了进来。

玳瑁一见到萤火虫,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还有着和姐姐在家中的庭院里捉萤火虫的记忆,那时候夏天的夜里,母亲手中拿着一把用蒲葵叶做成的扇子,坐在竹席上,而父亲有时也会在旁边,怀里抱着竹夫人,他们脸上半带着笑容,看着姐妹两个与萤火虫嬉戏。

玳瑁恍惚中似乎有了一种错觉,自己似乎已经回到了那曾经生活了四年的家中。由于离开家人的时候只有四岁,已经记不清父母亲人的容貌了,玳瑁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可是有些事情纵然是死了也是忘不了的,都成了她午夜梦回时不堪回首的折磨。

她能记得父亲从衙门回来给她捎来藕粉时的笑容,也记得父亲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她能记得母亲低头给她梳头发时的温柔,也记得自己半夜醒来时仍能看见母亲坐在灯下执针挑线时的身影。多少次梦回,见到家中的亭台楼阁;多少次在梦里,一家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但是,这一切都变成了噩梦。

玳瑁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和姐姐团圆,什么都不能阻止她。

萤火虫绕着屋子飞了一圈,又从窗户间飞了出去。

玳瑁恋恋不舍,禁不住随着它走了出去,她在台阶上坐下,借着月光,她看见萤火虫飞入树丛直至再也不能看见。

“你在这里做什么?”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玳瑁回头,便看见了自己一点也不想看到的那个男人。她心里一惊,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略有些懵懵地说道:“看萤火虫。”

“看萤火虫?”曹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顺便坐在她的身边。

玳瑁不习惯他靠自己这么近,想往一边挪挪,但是又怕被他发觉,她眼波流转,低垂眼睑显出老实巴交的模样,态度拘束地站起来,行礼:“见过公子,奴婢正在看萤火虫。”

“坐下!”曹丕拍拍身边的台阶。

咦?

玳瑁又给他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然后,她趁机特意坐到离曹丕有三尺多长的距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就离他远了,玳瑁在心里直夸自己太聪明了。

哪知道……

“萤火虫在哪儿?”曹丕一边问,一边往玳瑁身边靠靠,不多不少,他们又回复了原来的那个距离。

玳瑁浑身僵硬,说道:“奴婢也看不见了。”

曹丕说道:“今日你过来弹琵琶,我可是听到了你弹的不是很流畅。”

“公子上心了,奴婢谢过公子。”

曹丕感觉到了她的客气冷淡,微微有点生气:“你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你是我的侍妾,这么没有分寸不知礼数怎么可以?”

玳瑁听着他一如既往刻薄的训斥,他挑剔的那么多,还这么走过来,还要挨着人家这么坐。

“你聋了?”

“奴婢没有聋。”玳瑁强压着内心的怒气。

曹丕抬头望着天空,眼睛像星子一样闪亮——只一眼,立刻又低头看着玳瑁:“你这么晚不睡觉,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过在看萤火虫吗?你这么晚不睡觉,我问过你吗?”玳瑁简直要被婆妈疯了。

“谁允许你问我了?”

……

玳瑁愣了愣,连忙起身跪下来,内心不由得惊慌。

只听曹丕冷笑道:“玳瑁,你长胆子了,忘记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你是我的侍妾,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果然又把他给惹毛了。

玳瑁伏在地上:“公子恕罪,奴婢不敢!”

曹丕不理睬他,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玳瑁,你是不是因为在府中找到靠山了,就敢这般忤逆我!”他的怒气真的好大,仿佛千年没有爆发过的火焰山,一爆发下来,简直是要把玳瑁给活活的烧死。

玳瑁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他的怒气仍旧没有消除,在玳瑁的面前弯下腰,抓住她的头发一把逼她抬起头,厉声道:“你胆敢再不知进退,哼!”

曹丕真的动了肝火:曹丕要的是自己所爱的女子要把一生的爱都献上来,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额头,她的人,她是他的。

玳瑁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心知这个人对她一向怒气冲冲,是万万顶不得嘴的,也是万万不可挣扎的,便忍着疼闷声不响。

但是,他的手太有劲儿了,虎口处的老茧更是雪上加霜,玳瑁强忍着也耐不住,不禁一滴眼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曹丕见她如此,撇过头去,松开手,任她跌在地上。

“以后,你要知道你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玳瑁拿袖子轻抚被他捏疼了的下巴,连忙回答道:“是,公子。”

发落完了玳瑁,曹丕站在玳瑁的面前良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她。

玳瑁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什么也不看,一头栽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她一点都不明白今晚上曹丕为什么又特意过来冲着她发火?府中的婢女、侍妾和甄夫人走的近,都没见他训斥过谁,今天她只不过刚和甄夫人说上话,就遭到他这么对待。

玳瑁深深地感觉曹丕就是针对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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