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夏姬决定嫁给夏征舒了。
如果屈巫知道她这样做，屈巫会怎样？
夏姬只知道他和她还有一个晚上可以在一起。
在烛光下再次见到屈巫的时候，夏姬禁不住眼睛里悄然涌出泪水，有些情切，更是有些情怯，她笑着流着眼泪。
屈巫显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很温柔地为她擦去泪水。他抱她入怀，轻轻的，像抱着一大捧刚绽放的花一般。
在烛光下。
两个人相互拥抱着，两个人温存地躺在一张床榻上，耳鬓厮磨着。
静悄悄的，烛光微微，夏姬几乎能听到屈巫的心跳声，屈巫几乎能看到夏姬脸上的红晕。
半晌，屈巫轻声问她：“我突然找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看不见你，我也很担心。”夏姬没有回答他，却说了自己的感受。她告诉他：“我们以后不必再互相担心了。”
“我记得我去为你到铺子里买珠花，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屈巫说到这儿，问夏姬，“那只珠花真的不好看吗？”
夏姬笑了：“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
“但是什么都比不上你。”屈巫说道，“我情愿不去买那只珠花，我也不要你离开我。”又说道：“我只离开了你一会儿，再去找你，就找不到你了，我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他自责的说道。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可以在一起了吗？”夏姬说着，“我现在已经不舍得用说话浪费我们相处的时间了。”她抱紧了屈巫，脸上不由得泛起了几朵红晕。
屈巫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嘴唇。
夏姬的眼睛盈盈地望着他，然后，她缓缓地解开了腰间的宫绦，接着她身上的衣裳就落在了地上，一件两件，如春风在剥离一片片花瓣。
她握起一盏烛台，完全呈现给屈巫看，她伸出手臂，将手臂上的一点嫣红指给他瞧，屈巫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着颤抖的光芒。然后，夏姬一口气吹熄了烛火，就像一条鱼一样埋进了屈巫的臂弯里。
“巫……”
“少儿……”
他们叫着彼此的名字，抵死缠绵着。
在微微地喘息声中，她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屈巫，她想用这一个晚上来反对她的父亲，背叛那个自作多情的男子。
屈巫吻了吻她的发丝，说道：“从今晚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以后我一定尽所有能力照顾你一辈子。”
她抬起头，看见屈巫凝望着她的脸，无言地抱紧了他。夏姬听到“一辈子”的字眼，想到天亮后离别在即，她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
“怎么了？”屈巫感觉到了她的异样，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屈巫，我怕黑。”夏姬说道。
“怕黑？”屈巫也抱紧了她，“别怕，有我在。”
夏姬埋在他的怀里，总算是大为安心了。至于自己爱他吗？她想她是爱的，因为她很想永远和他这样在一起，依偎在一起，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是看见他因为自己伤心流泪而紧张的时候吗？是听见他喊自己“少儿”的时候吗？是一觉醒来，发现身上盖着他送来如濡的羔裘的时候吗？还是在更早，是她坐在疯了的马拉着的车中，又惊又怕，而他轻易地控制住马对她微笑的时候吗？或许是吧，或许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把他记在了心底……
两人卿卿我我着，从傍晚到天亮，屈巫在疲累中沉睡过去。
天亮时，夏姬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臂弯里逃出去，穿上衣衫。她坐在床边，望着屈巫的脸，流着眼泪，轻轻地说道：“你送我的玉凤，我怎么会扔掉呢？你放心，我会好好留着的。巫……”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泪水随着她的手指滴在他的脸上。
“我走了。”夏姬轻泣着说着这一句告别的话，抽手就要分袂，那手臂上嫣红一点也早就消失不见。
然而，屈巫睁开了眼睛，紧紧地攥住夏姬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
“你要走到哪儿去？”屈巫疑惑地问。
“回郑宫里去。”夏姬告诉他，眼泪就流了出来。
“为什么哭？”屈巫问她。
“舍不得你。”夏姬回答道，“但是我又必须要离开你。”
“那就不要回去了。”屈巫说道，“我带你离开郑国。”
夏姬被他说得，内心真有一些蠢蠢欲动了，想和屈巫一起闯一闯。但是，她一想到父亲的面容，父亲所说的话，她……
“那是不可能的。”夏姬摇了摇头。
“路是人走出来的。”屈巫告诉她，“如果我们不试着去做，怎么会知道可能不可能呢？”
夏姬神色郑重地说道：“但是，这件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屈巫抚摸着她的发丝：“可是，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我上次在街市上不见了，就是被坚找到了，坚要让我回宫。”夏姬不置可否地说道，“郑宫毕竟是我的家。”夏姬说到这儿，开始劝屈巫，“现在太子的婚典已经结束了，你也该回楚国了，你先回楚国，然后再来郑国正式求亲，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屈巫脸色一变，问夏姬：“真的？”
夏姬点点头。
“你千万不要回去。”屈巫说道。
“为什么？”
屈巫沉吟了一下，终于说：“其实……我曾多次向令尊表明提亲的意愿，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怕你一去……”
夏姬不由得脸色苍白了下去：“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了，是吗？”
屈巫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洁白如玉的手臂，那一点嫣红早就不知所踪了。他深情地向她说道：“少儿，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夏姬抽出自己的手，顿了顿，说道：“我还是回宫去，你现在就回楚国，等一切稳妥之后，你可以带着你们楚王的意思再来郑国求亲，我父亲也就不得不答应你我的婚事了。只要你放弃我，你随时可以离开郑国。”
“不行的，我绝不让你再次离开我。”
“反正我自己会决定该怎么做，你是不必插手来管的。”夏姬说道，“其实，我只打算和你在一夕之欢之后，我回郑宫，你回你的楚国，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屈巫有点不可置信，“那我对你意味着什么？”
“当然当成一个情人啦，不然会是什么？”夏姬不自在地笑笑，“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风流野合的吗？难道你和其他男人有所不同？”
“不是的，你只是不想拖累我，所以才要我离开你。”屈巫固执地说道，“可是我不能够离开你的。”
“可是我却想离开你。”夏姬的眉心蹙了起来，语气不耐烦的说，“我的确是没有想过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的，你走吧，你快些离开郑国！”
屈巫问道：“你怎么变得如此绝情？”
“我本来就是很绝情。”夏姬狠下心来，“忘了告诉你，今天是我的婚期，我今天要嫁给夏征舒了，他是陈国的大夫，陈国虽比不上楚国强大，但是可以让我安稳地过完一生。我就要走了，你再不离开，父亲可能就不会让你离开郑国了。”
“你……”屈巫脸色黯然。
夏姬却漫不经心地笑笑，她整理好衣物，转身离开了。
十五岁的夏姬如花般美丽，瘫软地靠在车厢一壁。当马车驶过城门的时候，夏姬挑起车窗帘，仍能看见父亲站在城楼上，深情凝望着她出嫁的车队，久久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