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醉酒

夏姬用一种有别于平时的生疏的态度走进了鱼丽台,鱼丽台中的宫人们对夏姬唤了一声“公女”,便退了出去。

郑兰放下书简,不安地望着她,嬉笑着说道:“少儿,寡人已经想好了,子蛮的确不是你最佳的成亲对象,既然他没脸来见你,急着回宋国了,寡人就帮你退了亲!”

夏姬沉默不语。

“陈国的大夫夏征舒来提亲了,他年少有为,二十几岁就做了陈国的大夫,前途不可限量,而且陈国和郑国仅一水之隔,寡人打算答应他,把你许配给他,少儿,你曾经见过他。你……你说这样好不好……”

郑兰有点尴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夏姬在他面前跪下来了,随之眼泪也落下来了。

郑兰被她的这些举动震惊地有点不知所措,他问:“你干什么?”

夏姬睁大双眼,软声地说道:“父亲……”两个字才叫出口,声音就噎住了。接着,她就忙着用两只手背抹去掉下来的泪水。

郑兰走过去,扶她起来,连声说:“不要哭!少儿,不要哭!”

夏姬的话混在哭声里,断断续续:“父亲……母亲是……是……呜呜呜……她是被父亲处死的,我……这是不是……呜呜呜……这是不是真的?”她想起父亲逼迫母亲自杀的情景。难道父亲也有如此冷酷的一面吗?是不是因为他这么冷酷他作为一个庶子而坐上了郑国国君的位子?

郑兰没有回答,但是还是重复地叫夏姬不要哭。

见他没有回答,夏姬更加激动了:“十五年前,父亲都做了什么?”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第一次想到父亲居然这么狠。

“做了什么?”郑兰背过身,“什么也没有做。” 

夏姬哭了一会儿,眼睛哭的红红的:“那我的母亲哪儿去了”她抓住郑兰的衣袖,“是你,你把我的母亲弄哪儿去了?” 

“荒唐!”郑兰大怒,双手攥成拳,愤怒的一击拍在了几案上,发出一声“轰隆”巨响,他看着夏姬说道,“这是谁跟你说的?这不是你该问的事,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夏姬却面不改色,咬了咬嘴唇,继续道:“我不该问?为什么不该问?她是我的母亲,怎么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父亲糊涂!”

郑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夏姬看着他,声音噎不成声:“那太子呢?父亲杀了狐姬,在十五年前,父亲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十五年后,又做了这样的一件事。”

她缓缓转身,离开了鱼丽台。

郑兰猛地扔下书简,向着她杳然的背影大怒道:“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

夏姬坐上马车,马车一路朝着宫门的方向跑着,车子颠簸,她不住地流眼泪。

马车在街角的一个酒馆前停了下来,听哥哥们说酒可以消愁,可以忘记所有的事情,夏姬走进酒馆,寻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她要了几壶酒,酒水热辣,呛得她直掉眼泪,但是这一切算什么呢?根本比不上她的心痛。

“公女,别再喝了。”荷华在她的耳边小声地劝道,“再喝就真的喝醉了。”

“醉了,醉了好,我情愿醉死。”夏姬又饮下了一杯,她脸上的泪珠,嘴角的酒水,以及哭泣时微微颤抖的身子,都让人感到无奈的自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袭月白色的锦衣站在了夏姬的面前,锦衣上还绣着漂亮威武的凤凰,正是屈巫:“少儿,你这是怎么了?”

夏姬无知无觉地呻吟一般地说道:“我死了我死了……”

屈巫连忙抱她到怀里,也紧张起来,问她:“怎么了?”

夏姬指着自己的脑袋,又捂着自己的胸口,哭叫道:“我的心里疼,我的头也疼,疼得就要死了……”

屈巫看了看,笑道:“是你喝太多酒了。”

夏姬怔了怔,一面哭着一面去看是谁抱住了自己,只见屈巫在笑着看她,又看见几案摆了好多空了的酒壶,夏姬这才想起,但看见了屈巫,便再也哭不下去了。

屈巫温柔地看着她:“这样可不行,女人喝什么酒,你会受不了的。”

夏姬咬着下唇,忍住不哭:“你怎么会在这儿?”

屈巫笑了笑,指着酒馆横梁上挂着的菜牌,说道:“这是楚人开的酒馆,我客居郑国多时,思念家乡,来这里有什么稀奇吗?”

“君上!”宫人从殿外快步走进来。

“找到公女了吗?”郑兰连忙上前询问,有点慌乱。

宫人摇了摇头。

“没找到?为什么回来?再去找!”

“是。”

宫人又惶恐地退了出去。

郑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出现一瞬的落寞,天就要黑了,夏姬却仍不见踪影,他自己也有些急了,在殿里不住地来回踱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在一旁站着的公子宋劝慰道:“少儿自小就喜欢出去玩,这次也不例外,可能她玩够了就会回来了,君上不要太过于担心。”

公子坚也附和道。

公子去疾看在眼里,沉默不语,只是焦急地望向殿外。

郑兰看了公子宋一眼,没有说话。

公子宋向公子坚看了一眼。公子坚会意,连忙起身上前道:“坚突然想到了一些地方,或许少儿在那里,请君上允许坚出去寻找少儿。”

公子宋也道:“宋也愿意去找少儿。”

郑兰听了,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好,快去,寡人再多派一些人手给你们。”

公子坚领了命,看了一眼公子去疾,就跟着公子宋出去了。

又有宫人前来禀报:“君上!”

郑兰顾不上喝茶,忙问:“找到了?”

“不是,是太子。”宫人摇了摇头,小心地回答道,“太子请求面见君上。”

“不见!”郑兰摆了摆手。

公子去疾上前一步,作揖行礼道:“太子自从被囚在了地牢中,形容枯槁,面色憔悴。父亲,您愿意看到昔日的太子这么残酷地死在那里吗?”

“你也来教训我?”郑兰缓缓地对他说。

公子去疾连忙跪下:“不敢。”他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望着郑兰。

郑兰看了他一会儿,想起了夏姬临出去前,和他说的话,终于说道:“好吧,你起来,你去宣太子进殿。”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却仍不见太子夷的身影,太子夷呢?

“太子夷呢?”郑兰问道。

宫人互相望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公子去疾跑了进来:“太子知道父亲要见他,他喜极而泣。”他斟酌着句子说道,“太子为了向父亲认错,决定从地牢里一直跪到鱼丽台……”他说着又不肯再说下去了。

“什么?”郑兰问道。

“只怕是在求得父亲的原谅。”公子去疾垂眼说道,不敢去看郑兰的眼睛。

郑兰听罢,沉吟了片刻,眼眶里充盈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步履匆匆地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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