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姚子

楚使馆驿之中。

斗嘉把愤怒硬生生地压在喉咙下面,哭了起来,又把手中的绢帕展开,擦着眼泪说:“屈巫,我不嫁他了,带我回楚国吧!”

“带你回楚国?你能吗?”屈巫反问斗嘉。

斗嘉愣了愣,气呼呼地道:“我讨厌他,更不想去不讨厌他。不如任凭他娶意中人,我也回楚国改嫁,免得误人误己。”

屈巫叹了一口气:“平民夫妻合不来,可以各自婚嫁,你们却不能轻易地分手。你们若是想分手,就只能开战了。”

斗嘉看不惯屈巫把她的婚事想得这么严重的作风,叹了一口比他的更长的气,然后切切地咬着牙说道:“我和他过不了这日子!”

屈巫沉声问道:“斗姑娘,郑国在你之前,有过很多楚国来的姑娘,她们都是这么嫁给郑人的,你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屈巫,那是以前的事了。”斗嘉一时语塞,没好气地加大声音,“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斗氏的女儿,有着若敖氏的血统。”

“回去吧,斗姑娘。那太子夷是未来要做郑国的国君的,大王从宗室的数十名待嫁的女子中选你来嫁给他,不仅是因为你是斗克的女儿,还是为了防范郑国倒向晋国,别辜负我们国家的希望,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说罢,屈巫向斗嘉行了一礼,从斗嘉的房间里退出来,身边一个丫头跟上前去,屈巫吩咐道:“去好好伺候夫人。”

丫头点了点头。

地牢之内,太子夷听到有人在叫他,便慢慢地抬起头来去看。夏姬挥了挥手,示意守卫们下去,荷华和几名守卫尽数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夏姬和太子夷二人相对。夏姬怜惜地望着太子夷,泪珠不住地往下掉:“夷,你受苦了。”

“倒真是我的好叔叔,好父亲。”太子夷没有看她,只自言自语地说道,然而,他的语气很平淡,根本听不出这话中的有什么悲喜的情绪。

“夷。”夏姬看着他,又轻唤了一声。

“妹妹可还记得父亲身边的那位狐姬夫人?”太子夷问道,“她是晋君许给父亲的一个犬戎女子。”

夏姬攒着眉头,回道:“是!她……她怎么了?”

“她死了。他为了打击我,杀死了我最爱的女人。”太子夷说道,“他们当着我的面,一剑就刺死了她。”

一剑,夏姬想着,狐姬当初该有多么的无助!她看见太子夷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他们逼我娶不爱的女人,我不愿意,他们就杀了她!”

夏姬劝他:“夷,可是狐姬毕竟是我们的庶母啊,你们不该……不该……你去向父亲认错吧,父亲一定会原谅你的。夷,你不能再在这里了。”

太子夷面无表情地道:“走开!”

夏姬摇了摇头:“不要挡在风口浪尖,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还没当上国君呢,又如何左右的了父亲的意愿?是他不想让我当太子。”太子夷侧头看着夏姬说道,他也只得悔恨自己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否则今日便不会处在有此种的境地。他一时的心血来潮,害了自己,还害了两个女人一世的幸福,此刻也唯有忍住心头悔意向夏姬说道,“谢谢你能来看我。”

夏姬叹道:“夷,不要这么说,父亲是爱你的。”

“爱我?”太子夷悲伤地喃念,“爱我,爱我……”冷笑了一声,“如果他还有来生,我宁愿不要来生了。我不要他这种爱法,不要!”

说完,太子夷怔思一会,忽然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我会去……”他压低声音,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告诉夏姬,“我去向父亲认错,祈求他饶了我。我要当国君,我当上国君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公子宋,杀公子宋,我会替狐姬报仇。”

“夷……你……”

太子夷转过头来,忽然在夏姬耳边小声说道:“你要答应我,我刚刚告诉你的这句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连坚和去疾也不要告诉,哦?”

“哪句话不要告诉他们?”

“我杀公子宋,替狐姬报仇这件事,你记得不要说出去。如果你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一件你一直想知道的事。”

“好啊!”夏姬有点高兴地叫起来,“太子说过的话要算数。”

太子夷上下将夏姬打量了一番,见她容貌不凡,一双的杏眼似漾着一层薄薄的泪水,可称得上是盈盈粉泪:“你是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连性格都……”

“你见过我的母亲……你……”夏姬乍听到他提起了自己的母亲,慌张了起来,一慌张,脸就红了,平添了一种妩媚的神情,“你告我的是这样的事?我……我的母亲是怎样的?”

“说来你的母亲的命运是和狐姬有些相似的,这大概就是宫中的女人的命运了。”太子夷望着墙上挂着的一盏灯火,灯火微微泛红,恰如夕阳将落未落时的容颜。

夏姬睁大了眼睛:“我的母亲的命运?”

太子夷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父亲初登位的时候,晋国有人预言郑国会亡于女人,父亲便听从巫人的建议斩杀了那些女人,一个不留。”

“后来呢?”夏姬掩着嘴巴。

“你的母亲,姚子夫人,她是宋国的公女,巫人认定了她便是郑国的祸水,一定要杀之而后快。”太子夷说道,“姚子夫人在生下你之后,便被父亲下令处死了。”

“怎么可能?”夏姬失惊地道,“母亲怎么会是祸水?母亲是宋国公女,自小生在宋宫,养在宋宫,这不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姚子夫人是父亲最爱的女人了,可是,她原本是同父亲的哥哥公子瑕相爱的……”太子夷悲愤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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