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郑宋

郑兰很早就退朝了,只留下几个稷官来商议秋收之后去洛阳朝拜周王之事,如今太子婚后,便到了秋收之时了,因此,宫中的人除了忙碌太子的婚典,还在忙碌着此事,毕竟祭祀之事,甚至比得上太子大婚,决不可马马虎虎。

他处理完政务,揉着眉头,觉得自己更加疲惫了。

最近几日发生的事,让他整日整夜地眉头紧皱。前有晋国,后有楚国,左有秦国,右有齐国,加之上面的周天子,为了能够在春秋诸国之中获得一席之地,他必须绞尽脑汁地作出正确的决策。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早年郑国在郑庄公的治理下曾经强盛一时,连周天子都要与郑国互派使者为人质,此后,郑国在四国的夹击下逐渐衰落了下来,而郑兰作为郑国的第十一任国君,他清楚的明白郑国衰落的真正原因,并不只是因为郑庄公四处树敌,穷兵黩武,而是因为郑庄公有十一个儿子,世子为忽,而他所偏爱的儿子突有才智,而且是一个不安居人下的人,他为了留给太子忽一个稳定的郑国,便让公子突长居于宋国,怎料死后太子忽与公子突争夺君位而互相残杀,接着两任郑君皆被暗杀。

此刻的郑兰正和郑庄公面对着一样的困难。公子去疾博闻强识,有着出众的智谋,郑兰对他甚是偏爱,但是公子夷是他的嫡长子。

郑兰经宫人地提醒才知道公子宋此刻正在殿外等候召见,便挥了挥手,吩咐让他进来。

郑兰放下刀笔,看见公子宋便想也不想地说道:“哦?宋,何事啊?”

宫人端起铜壶给公子宋斟上了茶水。

“坐吧!”郑兰朝他点点头。

公子宋在位置上坐下来,手指头摸着酒樽,却迟迟不端上来去饮。公子宋看着郑兰,从他的桌案一点一点看到了他的脸,直至看到他头上戴着的头冠。

“何事啊?”郑兰问道。

“早晨去了太子府上,臣却未曾见到太子。”公子宋说道。

“哦?”郑兰皱了皱眉头,“除了晨昏定省,寡人已多日未与他多谈了,大概是婚典将近,他在忙这些事吧!”

公子宋摇了摇头:“君上,太子最近的行为,臣……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尴尬了起来。

郑兰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但说无妨。”

公子宋两眼看着郑兰。他站起身来,揖了一礼:“太子府中花费甚多,太子常常在外狩猎,奢靡无度。”

“射、御、礼、乐、书、数乃君子六艺,为公子者不可荒废,况且太子府中的花费是寡人准许的。”

“既然是国君宠爱太子,那为臣者多嘴了。”公子宋想了一会儿,继续道,“太子除了喜爱狩猎之外,更喜欢沉迷于醇酒之中。”

郑兰问道:“有这样的事?”

“太子常聚众宴饮,却每饮必醉,国君可当面问问太子。”公子宋不依不饶地道。

“罢了。”郑兰摆了摆手。

“君上,太子是一国之储君,君上不可不重视!太子实在是令臣无比的担忧啊!”公子宋上前一步,诚恳地禀告道,俨然是一个为了郑国而披肝沥胆的忠臣。

郑兰看着他:“你是不是对寡人的儿子都有成见?”

公子宋郑重地道:“他们都是臣的亲侄子,怎会对他们有成见?臣觉得公子坚是君上的儿子中最是前途无量的。”

“公子坚?”

公子宋点点头:“公子坚少时曾为晋国的人质,尝遍了人情冷暖,却宅心仁厚,睿智仁慈。现在归国,郑国所遇大事,都有公子坚忙碌的身影。于国于家,公子坚都是一个难得太子人选。”他此时夸赞公子坚,并不是立刻让郑兰改变想法,废除太子夷,而是动摇郑兰的想法,最后在一次关键的时刻再向郑兰说出太子夷的致命弱点,到那时,郑兰一定会方寸大乱,任由他的摆布了。

想到这里,公子宋的嘴角溢出了笑容。

郑兰叹了一口气,却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公子宋点了点头,趋步退了出去。

鱼丽台的宫人也匆匆地从鱼丽台出去了,到了太子府,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禀告给了太子夷。

“宋?”太子夷捏着玉质的羽觞,恨得牙根痒痒。

那宫人看着太子夷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试探的问道:“太子?公子宋一向自恃有功,常向国君进献谗言,如今更甚,只怕……”他话未说完,太子夷便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那宫人脸上的颜色难看了一阵,只得作揖行礼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唯有夏征舒挥了挥手,屋中的寺人仆从便退出了殿外,近几日,不知怎的,夏征舒常来太子府中送礼,一来二去,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夏征舒把仆人们赶出殿外,这才开口说道:“太子乃是国君的嫡子,君上怎么会因一两句坏话而对太子有所误会呢?请太子宽心。”

太子夷叹了口气,用手摩挲着羽觞:“子南兄不知,当时先君在时,赶走了群公子,父亲在前往晋国的途中,有杀手追至,公子宋不顾自身安危,救了父亲一命,自此,父亲见公子宋如见债主,公子宋现在要撺掇着父亲废我的太子之位,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他说罢摇了摇头,看着夏征舒不知对方可否为自己出个对策。

“公子宋怕不只是要废除太子之位。”夏征舒说道。

“所谓何事?”夏征舒看着秦夫人问道,有些听不懂他话中含义。

“他要的是一个傀儡国君。”夏征舒说道,这话叫太子夷摇了摇头,“公子坚是一个软弱的人吗?”

“不是。”夏征舒说道,“国君顾念旧情,太子应早作打算,除掉公子宋,以免夜长梦多。一旦国君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夷听着不由的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便可以确保万全了?”

“不只……”夏征舒笑了笑,“太子不是还在想着如何推掉与楚女的婚事么?只怕还能参上一本,引起全国的愤怒,只怕是天子来了,也不能保住他了。”

“如何参他?”太子夷问道。

“收取贿赂,里通外敌。”夏征舒对太子夷只说了八个字,太子夷便已经知晓其中含义了,“说公子宋收取楚使的贿赂,干扰太子的婚事,其心可诛,再把里通外敌的罪过全推到公子宋的身上便是了。”

夏征舒点了点头。

“我会向父亲说起你与少儿的婚事的。”太子夷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手中满是汗水。

……

夏征舒钟情于游走于洵美台,三番四次请求拜谒夏姬,偏偏夏姬一点都不想睬他,只得寻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将他打发了。过了两日,她才回过味来,只怕这位夏征舒是真的对她有意了,她心里想,自己已于子蛮定亲,而且一再拒绝见他,他应该会明白她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了吧?

“倒真是蠢笨如牛!”夏姬摇了摇头,被她拒绝了好几次,夏征舒竟然毫不气馁,依然是每日都来,犹如晨昏定省。

点击获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