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征舒

太庙卜卦,一个月后便是太子夷成亲的吉日,在这期间,郑兰向各国发去消息,希望各国可以派出使者来郑国参加太子夷的婚礼。

使者们带着礼物,陆续地出入在郑宫中。

太子夷的神色却一天天黯淡了下去,每日总是躲着人,在无人处长吁短叹。

躲人不止是有太子夷。

平时最喜欢出去乱玩的夏姬,这一次也安静了下来,难得的在自己的洵美台深居简出。不过,子蛮每次到洵美台,总会给她带一些美味的吃食或者小玩意儿,夏姬对此甚是感激,偶尔对他展颜一笑,他更是挖空心思,送来更多奇奇怪怪的礼物。

八月之后,天气渐渐转凉,然而,月光仍然八千里路。

公女性情大变,时常眉头深锁不见笑容,往常的小女儿情态不再多见了。荷华心里明白,乃是因为屈巫来了。

“公女,楚使求见。”

“他……,告诉他,我才不要见他,不,就说我不在!”

“为什么不在?好好的,谁信呀?”

“就说……就说……”夏姬的眼珠子转了转,喘了几口气,“你……你就说我去太子的府上了。”

荷华叹道:“公女为何不见他?”

夏姬皱起了眉头,淡淡的眉毛拧在一起倒显得有些浓了:“我说不见就是不见嘛,没有为什么。”夏姬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千万别让他进来!”

荷华双手叠放在腹间,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殿外人声喧哗。

夏姬的心起伏不定:“怎么回事?”

荷华气喘吁吁地说道:“楚……楚使来……来了……”

“我不是让你告诉他,我不在这儿吗?”夏姬吃了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他偏要见公女,我们……我们拦不住……”

“哎呀,算了算了,别说了,我要躲起来!”夏姬跌足道,她提着裙角,急着找地方躲避,如同一个偷情之人被男人的妻子抓个正着。虽然知道自己内心是很想见屈巫的,但是她不想见他,不想见他。不想见他……

她把自己锁进小小的卧房里。

屈巫在众人相拦中站在了房门外,轻拍小房门。

夏姬躲在床榻上,埋头不理。

屈巫在外面叫了许久,拍了许久,荷华劝他说道:“楚使别敲门了,公女真的不再里面,何必骗你呢?”

屈巫叹了口气,虽然他是楚王比较倚重的人,但是对夏姬无可奈何:“少儿,你别这样了,那个子蛮……”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屈巫说道:“少儿,你真的愿意嫁给子蛮吗?我答应你,等太子夷的婚事一完,我就回楚国,派人来郑国提亲。”

夏姬听了,一时间在房间里更是默然不语。

屈巫又敲了敲门说道:“少儿,你出来吧!别再生气了,我那次不辞而别确实有急事。”

半晌,房内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夏姬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手心里几乎被指甲划伤了,却不觉痛。

屈巫摇了摇头,向荷华说道:“看来你家公女是真的不在。”

荷华这才说道:“楚使说的话,婢子会转告公女的,楚使先回吧!”

屈巫抬眼看了看小房门,看着荷华微微点头,没有应声,不多时转身离开了。

屈巫走后,夏姬才肯从卧房里行出来。她被屈巫一番话说得有些心烦意乱,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跪坐在窗子边儿上,右手托着下颌,思忖着以后该如何办。曾经郑国也有女子被迫和相爱的男子的分开,聘给了自己所不喜欢的人,终至被夫家折磨而死。

想到这里,夏姬一阵心惊。现如今这故事又在她的身上重演了出来,郑兰希望她嫁给宋国的子蛮,来求得能时常看到他的女儿,可是,屈巫来了,她的爱情又重新地生长了起来。

“公女,出去走走吧?”荷华小声地道。

“能去哪儿玩啊?”夏姬抬头,闷闷地问她,“宫中忙忙碌碌的,都在为太子夷的婚事准备,我们去哪儿都是碍手碍脚的。”

荷华眉头微攒想了片刻之后,微笑地回答道:“婢子前日听说有使者送给君上一颗很大很漂亮的夜明珠,不如公女去看看?”

夏姬懒懒地点点头,下意识地出了洵美台。

风高天凉,花瓣落了满地。夏姬示意停下车驾,伸手接住了起了随风而落下的一片花瓣。

她把花瓣握在掌心,端详着,眼眸里渐渐盛满了凄楚:“那日屈巫带我出去玩,也是这样的花落如雨,我还担心过这样美丽的花瓣掉在了地上会怎么样,可惜我再也不能见他了。”

荷华能清楚地看见夏姬眼底的幽怨。

花瓣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荷华上前走了一步,隔着车帘,劝慰道:“公女,别伤心了。”

夏姬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忽一穿着锦袍的男子的车驾从旁边走过,差点撞到了她,夏姬心中暗吃了一惊,偷偷睁眼去瞧,正好撞上那男子的目光。不是屈巫,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耳畔吹着秋风,那男子从车上下来,身材甚高,他与屈巫不同,屈巫为人温文尔雅,一眼望上去就像一个诗人,而眼前的男子看上去孔武有力,倒像是子蛮。

阳光从他的背后照来,他惊艳地笑着看夏姬:“吓到姑娘了吧?”

夏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微摇了摇头,歪着头问道:“你是参加太子夷婚典的使者吧?”

那人笑笑,凝视着她的脸,说道:“我是陈国的使者夏征舒,请问姑娘……”

“这是我们郑国的公女少儿。”荷华口快。

“荷华!”夏姬瞪了一眼荷华。

夏征舒连忙带着属下向夏姬行礼:“见过公女。”

夏姬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车夫把自己的往边儿上挪了挪,让出路径来:“不必多礼,陈使请。”

夏征舒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脸,说道:“公女,你的脸色不大好,是怎么了?”

夏姬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因屈巫之事心情一直不好,她掩饰地笑了笑,说道:“可能是累困倦了吧,最近睡得不太好。”

夏征舒命人捧来一个漆盒,说道:“这是刚收上来的苦杏仁,这次出使郑国正好带了一些。公女不妨收下它,用水煮了喝,对养神养气很有疗效。”

夏姬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子蛮,说不定她已经拒绝了他,但他脸上那种满怀期待的神情使她无法开这个口。她无可无不可地命荷华接下那一个漆盒,夏征舒一直凝视她的脸,这让她隐隐地觉着不安。

夏姬很有礼貌地道:“请陈使觐见君上吧!”

夏征舒略一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看公女也是来拜见郑君的,不如路上同行吧?”

夏姬咬唇:“我……”

不由她分说,夏征舒已经殷勤地为她开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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