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原谅

“苏小姐,我们一向无仇无怨,劝你还是把优盘交给我吧。也免得再多受皮肉之苦。”

苏茶已经不记得自己昏过去了多少次,在绑架袭来的一瞬间,她偷偷吞下的那个优盘,此时正在胃里坚硬地作祟。她几次想吐,却坚持屏住了。

她不是不明白靳海容为何会这样铤而走险——那个优盘里,除了有唐琳盗取的商天竞价资料外,还有几项专利研发机密,等待着泄露与转卖。

一旦被靳北岩拿到交给警方,便全然坐实了靳海容经济盗窃的罪名。到时候,只怕连靳家老爷子都不会放过他。

旁人也许无法体会,豪门家族那种你死我活的争斗,明夺暗涌,有时候,真的是连人命都要搭上几条且不罢休。

靳海容一直以来最拿这个眼中钉弟弟没办法了,因为他找不到靳北岩的软肋,所以他曾输的一败涂地。

但是现在——

“什么优盘?”苏茶试图装傻。

“你少废话,要不是唐琳这个笨蛋一时疏忽,怎么会落这样的把柄在你手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东西交给我!”

“你不要想了,东西我已经交给警察了。”苏茶扬起脸,虽然本不清晰的视线已经渐被鲜血糊住了。但她此刻的眼神又坚决又强硬,全然没有半点畏惧。

“值得么?你别忘了,靳北岩可是害得你近乎家破人亡。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维护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他为了在靳家上位,可是什么下贱的事都能做。他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可是连他妈妈的遗像都能砸。

苏小姐,他这么残忍这么无情,你难道还没领教够么?”

听了靳海容的话,苏茶心痛得无法自拔。她只知道靳北岩这些年来一定受了许多苦,但当这些细节的画面感被人一一描述于耳边,她切身处地的感受着那男人的绝望,那是怎样一种强大的恨意,才让他支撑了那么多年,逆袭得这么张狂?

“不,在我眼里,他永远是当年那个又阳光又亲切的男孩。是你们这些混蛋一手把他逼成这样的。你们自以为自己站在社会财富顶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玩弄他,践踏他,把他往死里按压。靳先生,我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是你不给他活路,居然还奇怪他为什么要反抗?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你这样无耻的人!”

苏茶的冷笑里带着轻蔑,分明是那样嘴拙又内向的姑娘,如今字字玑珠,竟让靳海容所有的优越感一时间击溃成霜。

“还嘴硬,给我揍!”

雇佣来的打手一拥而上,身临其境的苏茶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绝望的旁观视角。她想,那时候的林想是不是也一样疼,一样绝望?

不,他和自己不一样。今天的自己有爱有信仰,当年的林想是带着她的背叛,独自挣扎在深渊边旁。

“行了,别打死了。”靳海容走到苏茶面前,踢起她气若柔丝的脸庞,“还不说么?既然我劝不动你,让他来劝劝你可好?”

说着,他将手机贴在苏茶脸上——

“北岩......北岩是你么?”

靳北岩的声音就像窒息良久后的第一口新鲜空气,让苏茶瞬间忘记所有的痛!

“苏茶!你在哪!”

“我......我没事......”苏茶觉得脸上很疼,她知道一定是难以抑制的热泪吻过伤口,“你别管我,今天的竞标你一定要赢!啊啊啊!”

靳海容一脚踩在苏茶的手掌上,大力的碾过一阵阵骨骼挫裂的声响。

“苏茶!”电话那端的靳北岩险些错碎钢牙。他曾以为,那年那巷最难熬的一场炼狱已经彻底粉碎过他今生所有的懦弱。但他错了,比那更痛的,是这些痛苦加注在心爱的女人身上。

“靳海容你这个畜生!快放了苏茶!”

“你以为我想跟这个疯了一样的女人继续较劲么?你让她把优盘交出来,这一局,我们算打平。”

靳海容把电话重新放回苏茶的耳畔,狞笑着看着她。

靳北岩深吸一口气,用几乎忘了改怎样柔情的口吻,轻轻劝道:“苏茶......听话,东西给他。”

一瞬间,时光倒错,回忆色彩斑斓。

苏茶都快不记得了,他曾是个多么温暖的男孩?

“不!北岩,你有今天不容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践踏你!我不能交给他!”

“苏茶!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一无所有,不在乎从头再来!我只要你,就像我们曾经畅想过的未来一样。即使那会儿没有钱,没有房子,但我会努力地为你创造一切。苏茶,答应我,不可以有事!”

男人的哽咽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一点点传递出来,苏茶听得到他的心意,感受得到他的泪意,唯一还想确认的,就只有——

“北岩,你......已经原谅我了么?”

“苏茶......”靳北岩紧咬着唇,重重过往瞬间堆积到错乱的视线之前,“苏茶......我爱你,我一直不肯原谅你,是因为我害怕。我怕一句原谅太容易,原谅过后......不知道还能怎么面对你,接近你,占有你。我爱你,苏茶!从年少到如今,一天一时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北岩,谢谢你......”

苏茶闭上双眼,用面腮压下了挂断键。

她仰起头,笑着盯住靳海容的双眼。

“你看我干什么!”靳海容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优盘在哪!说!”

“靳先生,我们的爱情,感人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靳海容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刚才是不是下手重了,脑子打傻了。

苏茶笑了笑,挑起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靳先生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唐琳怀了你的孩子。为了能让你在靳家老先生的遗嘱里多拿一份股权。可惜,孩子没有了。你只知道责怪她弄丢了优盘,坏了你的计划,却不知道她现在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房里刚做了清宫流产。”

“你!”靳海容倒退两步,“你说什么?”

“那么,靳先生你可以理解么?一个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所以你不必奇怪,今天的我,就算是死在你手里,也绝对不会把优盘交出来!”

“苏茶,我看你是找死!”气急败坏的靳海容一把抓起铁棍,就在作势扬手的一瞬间——

“警察!放下武器!”

仓库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刑警们端着枪鱼贯而入。

苏茶看了看自己麻木的手,被人绑架的瞬间,她撕开了手腕上的纱布和缝线,血淋淋地指引出一条救赎的路。

还好,上天还愿意赐给她最后的心愿,让她再看一眼心爱的男人。

“苏茶!”

靳北岩跟着警察冲进来,抱起遍体鳞伤的女孩。他从没感觉过她的身体那么轻,好像所有的生命力都只被一缕魂魄轻吊。他又从没感觉过她的身体那么重,抱着汗淋淋,心颤颤,仿佛整个世界揽入怀中。

“北岩......我,好想你......”

“苏茶,”靳北岩试图用手拂去女人脸上的泪痕和血痕。擦不掉的,就只能用自己的眼泪冲刷,“别哭,我带你回家。”

“以后,我们是不是都不会再分开了......”

“是,我带你去治病,去国外,找最好的医生。”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撑住的。”苏茶紧紧抓住靳北岩的肩膀,脸颊靠住他胸膛的起伏。这么安稳的味道,她曾宁愿用生命去换取。

救护车已经就位了,就在靳北岩扶着苏茶准备离开的时候,狼狈的靳海容在警察的控制下经过他们的身边。

他脸上带着颓然的苍白,脚步突然顿挫了一下。

他说有话要跟靳北岩说。

“你要问唐琳么?”靳北岩平静地看着他,“她还好,人在医院休养,女警监控着。”

“为什么要监控她,这些事都是我让她做的,跟她没有关系!”靳海容激动起来。

“可是她蓄意谋杀苏茶,证据确凿。不是我们有心诬陷她。而是她自己装在别墅客厅里的监控录像,已经拍得清清楚楚了。”

“你——”靳海容的身子晃了晃,脸色再褪去一层灰败,“靳北岩,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能下手再重一些。你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根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大哥。”靳北岩唤了他一声,“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如此纠结谁赢谁输的。你和苏茶的姐姐,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个惯坏了的熊孩子罢了,只要是你们看不上眼的东西,就不息一切厌恶,想要把他毁掉。

如果当初,不是你那么极端地对付我,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切。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你输不是因为你弱,而是你心术不正,早就让爷爷和爸伤透了心。你处心积虑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爷爷的遗嘱上,甚至根本没有你的名字。”

紧了紧怀里的苏茶,靳北岩小心地扶着她准备离开。一切都该结束了,他不想再浪费多余的一分一秒在没意义的事情上。他只想好好补偿苏茶,补偿自己一不小心被命运偷走了的那段时光。

所以靳北岩根本没有注意到,气急败坏地靳海容会突然疯了一样地发难。他趁机推开了两个警员,抽出藏在后腰里的管制匕首——

“林想!”

这一幕,曾无数次出现在苏茶的梦里。每一回,她都是哭着醒来的。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抱着双肩,不断地懊悔,自责。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再勇敢一点,强大一点!

如果时间还能倒退,饶是拼尽性命在所不惜,她也要保护心爱的人,不受一点诋毁与伤害。

苏茶相信,爱是一种强大,一种魔力。就像现在这样,当她义无反顾地扑挡在靳北岩身前时,利刃入肉好像根本没有那么疼。

她只是觉得有点累,累到好像完成了一项巨大的设计方案,恨不能赶紧蒙头大睡似的。

醒来,会把所有的噩梦都忘记。

“苏茶......”

“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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