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二

可是,扶苏还没来得及带来好消息,徐福倒安排我们去人世捉拿赵高了。

我心想这也是一个好机会,便极力推荐宁文典和赵孟书一同前往,同时谢绝了其他人的帮忙。就这样,我和扶苏抱着阿恒,宁文典、赵孟书一同去了人世。

当我站在小区里,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酸气一直往鼻腔里灌。我求了徐福,希望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到人世,他答应下来,不过为了避免阴阳混乱,只给了我们七天时间。

我带着扶苏等人去了父母居住的小区。此时已近年关,一些福利好的单位已经放假,小区里车来车往,大人拎着装满年货的购物袋,孩子们穿着新衣服,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呦,这是上哪儿家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看去,是我们家楼上张大妈,在我们小区居委会工作,常组织我妈她们跳广场舞,为人特别热情,还给我介绍过男朋友。“大妈,我们刚搬来。”

“哎呦,”张大妈堆满脂肪的脸上荡漾着笑意,“这大年底的搬家啊,哪户啊,去居委会登记了吗?”

“登了登了。”我拿出办理好的暂住证给张大妈看,张大妈眼角的笑纹更深了,“真巧,我们楼下。呦,这你孩子吧,多大了,怎么穿这么点儿啊?”

张大妈就像每一个热情的大妈一样,上来就想摸摸孩子的小手小脸蛋什么的,可阿恒不是普通的孩子,张大妈的手还没够着她,他就挥着手拍下去了,打得张大妈一愣。

“对不起啊,大妈,他这两天发烧了,脾气不好。”我拉过阿恒的手道歉,“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张大妈嘴上这么说,可一直在揉手背,我一看,也的确是红了一大片,不由得轻轻瞪了阿恒一眼,阿恒却朝我咧嘴笑了,手指着张大妈孙子小武手上的糖葫芦。小武也是个调皮的孩子,见阿恒看过来,伸长舌头从上到下把糖葫芦舔了一圈,还吧唧吧唧嘴,做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我连忙按住阿恒,生怕他表演隔空飞物,“阿恒乖,你还小,不能吃。”

阿恒瞪着眼睛看向我,又委屈巴巴地去够扶苏,扶苏初来二十一世纪,眼前一切已与他生活的年代有着天壤之别,从来之后他和宁文典就一直观察周围,此刻见阿恒如此,把他从我怀里报过去,说道:“阿恒,不许闹。”

“阿恒,待会儿姨母给你买,买多多的,好不好?”赵孟书勾勾阿恒的手指,阿恒点点头,瞪我一眼,然后冲赵孟书咧嘴笑了。

这个小东西。我无奈地在阿恒脑袋上呼噜几下。

“小武,把糖葫芦给弟弟嗦一口。”张大妈朝小武说道。

“不用不用,他还没长牙呢,吃不了。”我摆摆手,拉着扶苏就想走,可小武却踮着脚举起了糖葫芦,“弟弟,给。”

阿恒也是个受不了诱惑的,昂吃就咬下一个,还流下了口水,小武也不嫌弃,擦都没擦,就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真乖啊。”我摸摸小武的头。

张大妈牵着小武手,一边把我们往楼门带,一边说着小武读几年级、成绩如何,假期报了什么班。这对扶苏和宁文典来说无异于天书,而赵孟书又对张大妈的自来熟早就不耐烦了,只好我一个人在旁边陪着笑“嗯”“啊”地附和,心说张大妈的功力真是不减当年,以前我就最怕她,实在是太唠叨了,能把植物人说醒那种,好在电梯很快到了。

可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冻结了,整个人木呆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两张面孔,属于他们的称呼差点儿脱口。

还是扶苏看出我的异常,把我拉到旁边。

我爸爸年轻时十分帅气,他当过兵,行走坐立,腰杆都挺得笔直,可现在后背却有些驼,两鬓的头发也都白了,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年镜,浑浊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我。而我妈妈变化更大,突出的大肚子都没了,人消瘦得厉害,也不像以前一样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了。

“爸、妈。”两个字音在喉咙里滚动,眼泪也随时会落下来似的。

“孙姐,大哥,出去买菜啊。”张大妈问,又对小武说,“叫爷爷奶奶。”

小武听话地喊了,妈妈夸了他几句,“我们去他弟弟那儿,这不南南结婚,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哦,那个大明星,结婚啦,挺好。”张大妈难得地词穷,“快去吧,天冷,早点儿回来啊。”

爸爸妈妈和张大妈告别,看都看没我,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我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们,告诉他们女儿回来了。

“哎,可怜啊,都六十多岁了,闺女突然没了。”张大妈进了电梯之后叹息道,“你们啊,我多句嘴,在家里别太吵,别让老两口想起闺女。哎,说不想起哪能不想啊,那么大一个闺女,活蹦乱跳的,说没就没了。”张大妈抹抹眼角,抬头看到楼层指示,“到了到了,进去左拐。”

我们出了电梯,扶苏这才抱着我,“荷华,不要哭,我们多去看看他们。”

“是啊,荷华姐,你别难过了。”赵孟书安慰道。

阿恒也拉着我的胳膊晃了晃,我吸吸鼻子,“可是他们都不认得我了。”

赵孟书叹口气,“阎王大人遮掩了我们的容貌,就是怕我们引起骚乱。荷华姐,我知道父母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认是多么苦楚,但是你想一想,能再见到他们已是难得,还是知足些吧。”

“嗯。”我点点头,赵孟书笑了笑,打开我们暂居的902的门。这是一间南北通透的大三居,和我家的格局一样,只是装修比较简朴,配套的茶几、电视柜,有电视,但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了,春秋椅上零散地放着几个红色的某空调的赠品靠垫,我随手捡起一个拍了拍灰,之后塞到阿恒怀里让他去玩,带着其他人把三间卧室打量,并分配好了我和扶苏带着阿恒住在主卧,宁文典和赵孟书各一间。

之后,我们四个人,我和赵孟书坐在春秋椅上,扶苏和宁文典各拿一个靠垫坐在地上。

“五日后赵高的寿命才终结,我们现在,”我看看空荡荡的房间,若是寻常人搬家,恐怕客厅里已堆满东西,然后慢慢地收拾,该归类的归类,该清扫的清扫,然后拖着疲累的身子,做一顿大餐。“好歹要过年了,我们也去超市买些东西吧。不如我和扶苏带着阿恒去,孟书你和文典把房子打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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