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湘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就会装可怜。”
我拿眼神示意离湘，离湘“哼”一声，气呼呼地躺在了床上。
赵孟书哭了许久，似乎要把积攒了两千多年的泪水都流个干净，哭得身子软绵绵的，我扶着她到了床边，看她懵头懵脑的，昏昏欲睡的，估计是哭累了，便让她在床上躺一会儿。
赵孟书躺下，五六分钟就睡着了。离湘道：“荷华姐，你怎么还相信她啊。要不是她，我们会这么惨。”
“离湘，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和她吵够啊。好了，你看着孟书，我和孟姜出去说会儿话。”
“我？”离湘手指着自己鼻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我才不要呢。”
“听话。”我丝毫不理会离湘的反驳，拉着孟姜，出了门。院子里的地火已经燃烧起来，空气中除了经天弥漫的浑浊，血腥气格外浓重，似在昭示着这里不久之前经过怎样一场血腥的杀戮。
我拉着孟姜坐在长廊上，伸着腿，大大地伸个懒腰，随后歪头看着静默地注视着院中松树的孟姜，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直到孟姜说道：“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嗯？”我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孟姜，我死，我是说，荷华死了之后怎么回事？”其实我还想问，你以前是有说有笑那么生动的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如此冷冰冰的，整天耷拉个脸，好像被人欠你百八十万一样。可联想到孟姜之前对我的态度，我实在不敢越雷池。
谁知，饶是我这么自觉，避开了敏感的话题，孟姜的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沉了下去，她转头，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我立刻就怂了，想着要不就这样吧，回去问赵孟书或离湘也是一样的，便打哈哈道：“那个，那个，我去看看孟书。”
“站住！”身后传来孟姜的呵斥声，她大步走到我面前，连声质问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自己做决断，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武断专行，害了多少人！如果当初用彩衣祭月灵剑，不但你自己无恙、公子获救，阿恒无事，离湘、王笺之、三娘，蒙家都会无事，那时也许就是公子继承大统，大秦帝国也不会二世而亡，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遭受战争之苦了！这些都是你，都是你造成的！”
面对着孟姜声声指控，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我不后悔，我做不到看着彩衣去死，我想孟姜也是一样，不然，她就不会因为存了那样的心思而怪罪自己，两千年来精心地照顾彩衣了。
“孟姜，我最对不起的是你，对吗？”
孟姜脸上闪现一抹慌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当时你早就窥探到我的内心，知道我不会任由月灵剑吞噬彩衣，而是选择取而代之。所以，你将扶苏的灵慧之魄封存到我的三魂七魄当中，因此，两千多年他都想不起过往，直到我出现，他才渐渐地复苏记忆，就是因为他的灵慧之魄回来了，对吗？至于我的三魂七魄，你是利用月灵剑封印住，才逃脱了鬼差的追踪对吗？而你因扰乱地府秩序，被阎王大人惩罚，守在忘川，永远不能超生，对吗？”
“你怎么知道？”孟姜反问我。
“出来地府时，我在宋昭阳那里看过一些史册。”我长吁一口气，可并没有让我心中的郁结缓解半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又有何用？”孟姜也长出一口气，随后无可奈何地笑了，“我也知道我将一切都怪罪于你，实在是太过无稽。可是，一年两年还好，一百年两百年也能忍，当你日复一日年复一日，闻着肮脏的味道，在昏黄的天空下，看着一个有一个人都踏上了回家之路，我真的承受不住了。荷华，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刚来地府时，我也度日如年，不过短短数月，整个人就要崩溃了，更何况孟姜一待就是两千年。
孟姜的脸色缓和了些，只是语气仍旧有些强硬，“你来之后，我又气又高兴，可是你竟然什么都不记得，又发现你，在两千多年前就把一切安排好了，但却没告诉我一句，于是只剩下了生气。”
“当时我也是情非得已。”中了安魂钉之后，我自知在劫难逃，而黑黑与我二体同命，也会随着我的离去而灰飞烟灭，我便将黑黑的第三足和赵孟书拖彩衣带给我的冰玉散一并留给了离湘，让她留着性命和赵高等人一搏，之后到了咸阳城，又趁见赵孟书的机会，把一足、双目交给了她，剩下的则随着我而去。“如果一搏，或许还有机会。”
我看着孟姜，两千多年的悠悠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上任何风霜痕迹，她还是眼光清澈、皮肤细腻，可是我知她的心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不过，哪个经历那场劫难的人是轻松愉悦的呢。“孟姜，告诉我，当初发生了什么吧。”
孟姜摘下一枝松枝捏在手里把玩，许久才问道：“你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
孟姜道：“你跟我来。”她叫来纸人侍女，嘱咐她们看顾好赵孟书和离湘，随后骑着鬼马带我来到黄泉路上。
我们站在黄泉路旁的曼珠沙华丛中，看鬼差带着功德圆满的鬼去投胎，沉默了好久，孟姜才说：“你走之后，彩衣也没能活下来，李因抱着她的尸首，还抢走了阿恒，赵孟书去追她。谢清流想拿走月灵剑，我便和他打了起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将你的三魂七魄都封印在月灵剑中。月灵剑忽然变成手掌般大小，并刺死了谢清流，将他身体血液吸食殆尽，突然周围红光大盛，好似烈火一般，我没有一点儿烧灼之感，想带着月灵剑出去找赵孟书，可怎么都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三天之后红光才落去，我看着他们冲了进来，盯着你和公子的尸首，口中喃喃道我在哪里。我很奇怪，我就在他们面前啊，可是他们却看不到我。我看着手中的月灵剑，料定与它有关，但它却如睡去一般，即使我割破了手指落了血在上面，都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