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临渊犹如失心疯一般笑了起来，“应该，你们都有理由，都可以被宽恕，唯独我，”临渊拍着自己的胸膛，说着自己的心酸与委屈，“可是我有什么错，我没的选择，我不是自愿为赵高的女儿的。我自打懂事，就被他带离母亲身边，每日接触的都是血腥与杀戮，我害怕，我恐惧，我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是却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招致毒打。
后来，母亲生下了仲宁，她并不是难产而死，她是服毒的，我看着她吐出一大片血，我拉着她的手让她带我一起去，可是她却不肯，她告诉我她要清清白白地上路，再不想赵高等肮脏污浊有任何关系，可我是什么肮脏污浊吗？我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女儿啊，她却毫不留情地抛下了我。我觉得自己很可怜，但比我更可怜的是仲宁，她注定没有父爱，却连一丝一毫母爱都没有得到。仲宁三岁时，他要将仲宁送到公子身边，做他的眼线，我不肯，她只有三岁啊，那么可爱，那么稚嫩，全心全意地依赖我，心心念念地想着如何讨父亲欢心，可是她的父亲却从未把她当过女儿对待，她不过是他一颗棋子而已，于是我请求他让我去。
到了你身边后，你们对我太好了，我从未感受过那样温暖的情谊，我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生活得这个样子，母亲是这样疼爱孩子的，父亲是那样以孩子为傲的，我开始动摇，幻想有一天我和仲宁也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
于是我便有选择地告诉他消息，有时则编一些。后来，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宁文典，我想靠近他，可又害怕自己的身份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犹豫着不敢靠近，愁得经常睡不着。我对他发脾气闹性子，想着他是出身名门，没受过那样的委屈，或许就对我置之不理了。可是宁文典却始终对我不离不弃，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处处让着我，我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再拒绝他？他就是我这辈子最温暖的光，我必须要抓住。
我告诉我自己，我要拜托赵高的束缚。他也同意，只要我取得冰玉散就放我自由，可是我低估了他的无耻，回来后，他又拿仲宁威胁我，还给她喂了毒，我只能虚与委蛇，一面答应，一面解决他安插在将军和公子身边的人。”
“既然你那么想和文典在一起，又做了这么多事，为何不告诉我？你哪怕提醒我一二，也不会落得今日局面啊？”燕云拍打着床板，砰砰作响。
“我怕你会生气，告诉文典，他会不要我的。”临渊满脸都是泪，眼前的燕云都是模糊的。
孟姜听到这里，怒斥道：“就因为你的私心，公子没了，宁文典也死了，而她，”孟姜指着燕云，一把把临渊衣领攥住，“她也快死了。”
“不，我会救燕云姐的。”临渊擦了把眼泪，“我在仲宁留下的东西中，找到了破解安魂钉之法。”
“真的？”孟姜脸上露出喜色，连燕云也用起一丝希望，期待地看向临渊。
“嗯。”
“那你快来啊。”孟姜道。
“二日后，是满月，那时才可以。不过，荷华姐，我这里有些药，你先用了。”临渊掏出两粒药到燕云手中，“我把方法详细和你们说说，到时还需要孟姜的帮助。”
“好。”孟姜对临渊的态度也好了些许，扶起她坐在燕云床前，正听她细细解说，忽然门外传来了幼儿的啼哭声。
那声音说是啼哭，又夹杂着尖利的叫声，听得人格外难受。
“阿恒？”母子连心，燕云认出是阿恒的声音，她看向门口，就见李因右手拉着彩衣，左手抱着阿恒站在了门口。
李因似是精细打扮过，十分艳丽，她冲燕云妩媚一笑。
临渊见是李因，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光如同利剑，似要把李因身上之肉片片割下，“李因，原不想这么快找你算账，可你偏偏自己上来送死，就怪不得我了。”临渊从袖中抖落一把匕首，还不及出手，就听彩衣唤了一句，“临渊姨母？”
临渊的动作顿时滞住了。
李因走到燕云面前，道：“燕云，你知道她想怎么救你吗？用你儿子。”李因一松手，阿恒跌落到燕云腿上，原本睡着的阿恒立刻睁开了眼，揉揉眼睛，左右瞧瞧，当看到目前熟悉的面容时，双手按着被子，哧溜哧溜地爬到了燕云胸口，一把搂住了她脖子，亲昵得很。
临渊“哼”一声，“李因，你少来挑拨。的确，是要找一个与荷华姐血脉相通的人，但是不止阿恒一个，你的女儿也是。”
李因搂着彩衣，撇嘴笑道：“临渊，你是失心疯了吗？彩衣是我的女儿，怎么会和他血液相同。”
“荷华姐与公子换过血，你说你女儿可不可以？”
孟姜看向彩衣，她换了衣服，粉色的衣衫上绣着香草，因为看不见，所以时常仰着头，此刻她一脸茫然，手指攥得紧紧的。
“荷华姐，只要你好起来，阿恒才有希望，公子才能放心。另外，蒙将军正往咸阳赶来，若是连阿恒都没了，他拿什么做依仗啊？”临渊道，“我知道你心疼她，我又何尝不是呢。”
“娘，我可以救你对吗？我，我愿意。”彩衣伸出手在空气中摸索着，“只要能救娘，我做什么都愿意。”
“彩衣，闭嘴，我才是你娘！”李因打落彩衣胳膊，拉着她到自己怀里，“你们两个贱人，休想动我女儿半分。”
李因说着，手伸到背后抽出一柄长剑，直直地朝临渊刺去。临渊躲开，孟姜抽出鞭子朝李因手上的剑卷去，却不想，在离剑还有一尺多远的距离时就落了下去，孟姜再次扬起鞭子，可鞭子依旧，她看着李因手中平平无奇的剑，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李因得意洋洋地在剑柄上吹口气，“这是齐国巫女的月灵剑，想必你听说过吧。”李因将目光从孟姜身上转移到燕云脸上，“燕云，永别了。”
“不要！”彩衣和临渊、孟姜齐声喊道，临渊更是扑到了燕云身上，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临渊转身，入目即是一个光秃秃的手掌，血喷射多高，四节手指以抓握的姿势落在地上。谢清流额头上都是汗，他进门时整看到李因拿剑指着燕云，他知道那是月灵剑，一出便要见血，他怕李因会控制不住伤了阿恒，担心会毁了仲宁的心愿，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月灵剑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都长着嘴，伸着长舌去舔剑上的血，瞬间剑就干干净净的了，那些人见没了血，露出饥饿之人狰狞的相貌，咆哮着张大嘴，响起凄厉的叫声，剑身剧烈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