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紧紧地攥着拳头，她知道孟姜所指，也明白利害关系，可是，她接受不了扶苏就这样离去的事实，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明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怎么能说走就走。
“荷华！”孟姜见说服不动，一咬牙，挥动着鞭子将燕云束缚住，可黑黑却以为她要伤害燕云，挥动着翅膀，仅仅一下就将孟姜扇倒在地。孟姜咳嗽几声，吐出一大口血，右手往里抠紧紧地攥着袖子。
“孟姜，对不住，但我，我若真的放任扶苏这样去了，才是对不住蒙将军，对不住上郡的三十万大军，对不住天下苍生。”燕云站起来，夕阳西下，她身后起了一大片徇烂的晚霞，遮掩住她脸上的光彩，在忽明忽暗间，孟姜听燕云说道，“孟姜，若有一日，扶苏能够回来，劳烦你告诉他，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荷华，你不要去！”孟姜以手撑地，直起身去拉燕云，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幽光从她袖中飘出，飘飘荡荡地飞到了燕云头上，绕着她的头顶转了几圈，消失不见了。
“公子。”孟姜的眼泪飞了出来，“公子。”
“孟姜，如果公子能够回来，也······”田青小心地扶起孟姜，孟姜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清流，走吧。”燕云道。
“燕云，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谢清流道。
燕云让黑黑变回常形，将它抱在怀里，轻轻地抚弄着，自从她手上，黑黑的精神也差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许这就是三足金乌和主人的命运。如若不是知道黑黑会伴随她离去，也许她不会同意，毕竟，黑黑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是和扶苏同样重要的。
“我也去。”孟姜在田青的搀扶下走到燕云身边，不容拒绝地看着燕云。
燕云摇摇头，“你在这里等蒙将军。”
“不，田青留下即可，我要和你一起去。荷华，不止你对公子有情。”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燕云明白孟姜是不放心她，可她是要赵高一较高下，去路乃是九死一生，何苦再搭上孟姜。况且，孟姜留下，或许还能助蒙恬将军一臂之力。但是，她终究还是有私心，孟姜同去，一来可以照顾彩衣和阿恒，二来，未尝不能出办法，挽救大局。“你去把彩衣和阿恒带来，不要惊动离湘。”
“好。”孟姜让田青留下，她推开大门，却觉得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她以为是自己乍遭巨变，看花了眼，便没留意，到了燕云房中，见彩衣正抱着阿恒哼着曲子，眼泪又涌了出来。
“谁？是······孟姜姨母吗？”彩衣侧耳倾听，她认得母亲的气味，不是，那应该就是孟姜姨母了。彩衣把阿恒放下，摸索着下了床，“姨母，我娘呢？”
“彩衣，”孟姜蹲下身子，拉拉彩衣弄皱的衣襟，“你娘在外面，我们去找她。”
“她怎么不进来，出什么事了吗？”彩衣皱起了眉头，自从她眼睛看不到后，她慢慢学着靠听觉来辨析旁人的喜怒哀乐，如今，她就觉得孟姜姨母很哀伤。
孟姜道：“彩衣真聪明，咱们要回咸阳去了。”
“爹爹呢？爹爹也一起去吗？”
“对，咱们都去。”孟姜起身，拉着彩衣的手走到床前，手还没碰到阿恒，他就睁开了眼，有些恼怒地看着孟姜，似乎在责怪她为何吵醒自己。
彩衣见孟姜许久不出声，问道：“姨母，是弟弟醒了吗？我来抱他。”似乎真是血缘至亲，彩衣无需看，就准备地找到阿恒的位置，一把抱起了他，阿恒在彩衣怀里磨蹭几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彩衣，离湘呢？”
“离湘姨母说这里睡不舒服，回房了，要叫她一起回去吗？她一定很高兴，刚刚还说想蒙奶奶了呢。”
“不，她留下等蒙将军一起回去。”孟姜大开箱笼收拾了几件衣物，瞧见箱子底下一个上锁的黑色木盒，她见过燕云从里面拿东西，是辛萝公主与大巫泽云留给燕云的，便拿了放在包裹里。“彩衣，和姨母出去吧。”
“嗯。”彩衣紧紧抱着阿恒，孟姜则揽着她的肩膀，三人出去后，田青已准备好三辆马车，一大两小。
燕云站在大的马车前，对田青叮嘱着什么，见孟姜他们过来，便道：“蒙将军回来，你便如实回禀。”她匆匆交代，朝孟姜等人走去，到近前时，从彩衣怀里抱过阿恒。
“娘，我们要回咸阳，爹呢？”
“在车上。”燕云道，将彩衣头顶毛躁的头发抚平，“走吧。”
“彩衣，到母亲这里来。”李因从中间的马车上跳下，一把拉住了彩衣的胳膊，但随即松开手来，眼中流露出疼惜的歉意，“对不住，弄疼你了吧？”
彩衣紧紧抓住了燕云的裙子，燕云手搭在她肩膀上，道：“彩衣，不要怕，和你母亲去吧。”
“娘，你不要我了吗？”彩衣仰起头，眼睛上缠绕的布条似乎都流露着哀伤，她吸吸鼻子，“我会照顾弟弟的。”
“傻孩子，娘怎么会不要你。”燕云弯下腰，把彩衣往身边一带，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爹受了伤，你母亲那里有解药，你乖乖跟她去，趁她不注意把解药拿给娘。”
彩衣伸手在燕云手掌划了一下，转身朝李因马车走去。李因欣喜若狂，把彩衣抱到马车上，彩衣没有拒绝。
燕云瞧着彩衣瘦弱的背影，眼里蒙上一层雾气。阿恒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挣扎着胳膊在燕云怀里乱挣，燕云拍拍他背，“听话，阿恒，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孟姜把包袱交给燕云，“胡乱收拾了一些。荷华，我去陪着彩衣，你放心吧。”
“嗯。”燕云朝孟姜轻轻一笑，以两人的关系，感谢的话已无需再讲。
燕云抱着阿恒上了马车，她将阿恒放下，跪坐在扶苏身侧，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黑黑似乎也感染到燕云的低落，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挥动着翅膀拍拍她的手，燕云道：“黑黑，让你跟我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