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活动着手指，捏着鞭子柄咯咯作响。“少废话，受死吧。”
然而燕云却抓住了孟姜挥出去的鞭子，右手被抽出一条比鞭子还要粗的肉条，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荷华，你？”
燕云打住孟姜的话，解释已来不及，只能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孟姜不知她用心头血为扶苏解毒的事情，可身体里怎么会有扶苏的血？是黑黑认主时造成的吗？不对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什么？我在想什么？燕云原地打转，脚下的地被踩得光滑如鉴。燕云记不起自己上一刻在想什么，她感到脑子像凝住一般，沉静好一会儿才让它转动起来，可刚才的所思所想犹如泥牛入水，到底还是了无踪迹了。燕云哀莫地想，也许正如谢清流所说，她只是在熬时日罢了。如果真的这样，燕云看了眼怀中毫无气息的扶苏，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她还有一个失去了双眼的女儿和一个随时可能被人炼制成小鬼王的儿子，她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燕云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无心无力。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她不能认输，她必须要撑下去，哪怕为此耗尽心力，“谢清流，血丹到底是什么？”燕云问道。
燕云的态度让谢清流格外舒心，在败者面前，他向来是大度而耐心的，也最乐意看到他们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害怕、焦躁与痛苦，各种情绪交错杂糅在一起，真是精彩极了。而对于燕云这样的对手，他比以往都多了期待。“临渊从海上回来了，送回了两颗冰玉散，大人留下一颗，另一颗交于仲宁，让她去研制。仲宁功夫虽弱，但用毒用药用蛊却无人能及，她发现若是单独服用冰玉散，可以延缓衰老，但若以一对倾心相爱男女的心头血喂养成活的蛊虫为药引，则可以返老还童。她试了很多，蛊虫成长情况都不理想。那些人啊，口口声声说爱，愿意为了对方去死，可面对着小小的虫子，都现了原形，情蛊根本不吸他们的血，好不容易有一两对，情蛊进入他们心里，可吸了一二分的血，人就熬不住了。于是仲宁想到你还有扶苏，你命格奇特，有三足金乌，扶苏又爱你爱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应该是倾心相爱的吧？”
“赵仲宁不早就死了吗？”孟姜道，谢清流说得玄之又玄，她一个字都不信。
“是啊，死了。也许啊，她早就知道燕云和扶苏的血才可以养活情蛊，所以才把它给李因。她虽没有看到这一天，不过也罢，心愿达成就够了。哎，真是个厉害的丫头，把死后的事情都算准了，也不枉我跑一趟。”
“情蛊吸取心头血之后，人会怎样？”燕云的声音缥缈如烟，似乎风一大，就被吹散了。
“血都没了，你说会怎样？燕云，你要感谢仲宁，若不是她的情蛊，你怎知扶苏会爱你爱到把自己的血都献给情蛊，而换你性命？今生今世，爱人如斯，你也求仁得仁了吧。”
谢清流像是好友一般安慰燕云，对李因的态度却十分冷漠。他与赵仲宁从小一起长大，虽两人也曾争得你死我活，互下杀手，可争斗着争斗着，竟奇异地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因而对于直接导致仲宁死亡的李因，他是痛恨的。若不是大人留着她还有用处，他早就解决了她。此刻看着李因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他嘴角轻扬，毒辣的话语脱口而出：“李夫人，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骗过扶苏，又怎能取得他的心头血呢？你放心，我会如实禀明大人，不会磨灭你的功劳的。”
李因好似没有听到谢清流的话一般，发了疯一样趴到扶苏身边，飞扬起的尘土飘到她脸上，“扶苏，扶苏，你醒醒，你告诉我，情蛊只是让你爱我，不是吸了你的心头血啊。”
心头血？谢清流所说让燕云听不见也看不见，成了尚有气息的纸人，而李因的哭诉，好似给了燕云重重一击，让她飘远的三魂七魄复位了。燕云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扶苏的脸庞，她推开李因，跪在扶苏身侧，搂着他的身子，把头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咬破手指把血喂给他，鲜红的血在他青白的双唇上积攒不住，沿着嘴角流到他脖颈里，慢慢地渗入黑色的衣领中。
“公子，公子？”孟姜手抖着摸着扶苏颈侧，眼泪流了下来。忽然，她眼前闪过一片金光，她抬头，见一只金色的大鸟翱翔天际，巨大的羽翼遮住了湛蓝天空。
“黑黑？”孟姜泪眼婆娑地盯着黑黑，黑黑似乎在答复她一般，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这就是三足金乌？”谢清流饶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十分震惊，同时他又开始遗憾，若是仲宁活着，该多么高兴，她一直想养活情蛊，研究三足金乌，炼制小鬼王，如今完成一件，另外两件也让他完成吧。谢清流想到这里，对燕云说：“燕云，你若是将三足金乌给了我，我可以帮你救扶苏。”
燕云猛地抬头。孟姜对燕云道：“燕云，不要听他的，公子已然离去，怎可再复活。”
“赵大人手下，有一人懂得招魂，我跟他学过一二。”谢清流道，“燕云，我知你对扶苏公子用情至深，如今他去了，连只字片语都未留下，你甘心吗？”
燕云自然不甘心，孟姜见燕云神色松动，生怕燕云上了当，“荷华，谢清流是赵高的人，他的话你怎可相信？今日所有种种，皆与你当日轻信临渊有关，你还要重蹈覆辙吗？荷华，谢清流的目的很名显，他想要黑黑，甚至是阿恒，你若失了他们，咱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即使蒙将军回来，也无力回天，只能等死了，你忍心看那么多人都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而亡吗？”即使在最初心里有芥蒂时，孟姜也未对燕云讲过如此重的话，眼下真是逼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