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事四

蒙恬叹口气,“罢了,既然如此,你就再多留几日,但不许再生事,这么大人了,还没有彩衣仔细。”

离湘也不生气,说几句就说几句吧,目的达到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对于父亲的命令她还是畏惧的,几日来都乖巧听话,也不去招惹临渊,就是临渊挑逗几句她回嘴也会适可而止,她知道这里不比家里,父亲治军严明,若是因她让人说父亲的不是,母亲第一个就会打死她。

初五是上郡的大集,燕云想着去置办些东西,带着离湘、临渊两人去街上,把彩衣交给孟姜照顾。她们三个去了大半日,却空手而归,主要是燕云觉得那些嫁衣都不好,想了想,干脆自己做。

离湘累得把腿翘在小榻上,一面揉腿一面道:“荷华姐,你行吗?”

“还可以吧。”荷华帮临渊量尺寸,“一件不行就做两件,两件不行就做三件。总会有行的。”

“荷华姐,真的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身子重,过两个月就要生产了,不要再劳累了。”临渊道。燕云越是对她好,她心里越愧疚,也越想早日坦白。

“这算什么,别动,哎呀,你看,我又忘了是多少了。”燕云板正临渊的身子,“我给你做,不管好坏你都要喜欢。文典那套你自己来吧。”燕云说完,忽然笑了起来,“咱们都不擅长女红,做出来的新衣肯定都不好看,看着倒也般配。”

一席话,逗得临渊和离湘也笑了起来。

燕云虽这么说,但却格外认真,有不懂的地方,就派人请来秀娘教她,约莫十日,嫁衣竟然做成了。

那晚正是十五,燕云把大红的嫁衣穿在临渊身上,趁得她肌肤赛雪,格外美艳,就连离湘都忍不住夸赞,拉着临渊说要去给宁文典看。

宁文典和扶苏再城北城墙进行夜练,燕云等人到时夜练已结束,军士们整齐地下了城墙。远方遥遥传来笛声,燕云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箭楼后冉冉升起的那轮硕大明月,扶苏穿着银色铠甲,站在月亮之下,面朝着北方。

离湘带着彩衣欢呼着往上跑,扶苏听到动静,转身回头,刹那间,脸色的忧愁已被微笑取代,他嘱咐离湘小心看着彩衣,随后大步去接燕云。

“你怎么来了?小心,不如我抱你上去。”扶苏见燕云喘着粗气,心想反正周围都是自己人,也不用顾及那么多规矩,想着竟然真的弯下腰,做出一个搂抱的动作。

燕云笑着推开扶苏的手。

月亮极地,光却很亮,在扶苏脸上散了一层温柔的光,光波流淌到燕云心里,“这几步不算什么,你扶着我就好。”燕云把左手交给扶苏,临渊便拎起燕云的后裙摆,跟在他们后面。

“文典呢?”

“蒙将军叫他先回去了。”扶苏道,忽然看到一身大红衣衫的临渊,笑道,“他要是知道你们来,肯定不会去营里。”

“没事,反正过几天就成亲了,那时再看也是一样的。”燕云扭头朝临渊笑道。

临渊不好意思地叫道:“荷华姐。”

“好了,别害羞了,我们又不会笑你。”燕云朝临渊伸出手,临渊把手搭在上面。

“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燕云指着已经跃出箭楼的那轮明月道。

临渊抬头看去,觉得月光格外的皎洁明亮,也格外的温柔,就好像是她记忆中母亲的目光,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她觉得心里满满的,人也轻飘飘的,那种朦胧的、飘渺的感觉一直在催促她挥起衣袖,迈出步伐。衣袖翻飞间,好似把身后的明月也染红了。

燕云歪头朝拥着她和扶苏看了一眼,扶苏轻轻按了下她的手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回去再说。”

离湘和彩衣回来时,只看到了舞的后半段,即使这样,也没阻挡彩衣的喜欢,“临渊姨母,你跳舞真好看,日后也要教彩衣。”

“好呀。”临渊道。

“临渊,没想到你还会跳舞。”离湘难得没有出言挖苦,“叫什么名字以前倒没见过。”

燕云要拉着离湘已来不及,她把头转向临渊,想看她如何解释。

在哪里学的?离湘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瞬间劈开了临渊恍惚的神思,她跳了什么舞?临渊脑海中回忆起刚才的舞姿,顿时后背出了一层的细汗,顺着脊柱汇聚道腰带处,凉嗖嗖地贴着她的腰。那支舞是幼年时母亲交给她的,舞名《月出》。《月初》乃属《诗经》陈风,乃是歌月怀人之作,可嬴政却以陈风淫声放荡为由,将其禁止。

临渊悄悄打量着燕云,看到她正歪着头和扶苏说笑,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才大着胆子低声说:“我也记不清了,还是以前看到的呢。你喜欢我教你呀。”

离湘摇摇手指,“不需要。走,小彩衣,姨母带你去玩。”

“改日再玩吧,太晚了,娘要休息了。”彩衣跑过去牵起燕云的手,“娘,我们回家吧。”

“哎,你不是刚刚说要和我一起睡嘛,怎么这么快就反悔啦?”离湘问道。

“因为我要保护娘呀。”彩衣理直气壮地答道。

燕云笑着牵着彩衣的手,下台阶时,彩衣看了看旁边的铁链,又对比她细瘦的胳膊,然后把燕云的手放到铁链上,“娘,你扶着链子,等我长大了,再扶着我。”

“哎呀,我的小彩衣真贴心呀。”离湘拉着彩衣的胳膊晃晃,以前这些事都是临渊来做,她抓着机会挖苦道,“比某人强多了。”她往身后瞥了眼临渊,却见她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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