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浆迸五

这日,临渊端着碗肉羹到燕云房中,刚进门就喜笑颜开地说:“荷华姐,快来尝尝,特别美味。”

燕云放下手中的简牍,“美味就多给宁文典喝些呀。”

“等他回来我自然会做给他,这是你的。”临渊把肉羹放在桌上,看彩衣正窝在燕云身边仰头看她,走过去一把把彩衣抱在怀里颠了颠,“小胖妹,又重了吧?你娘怀孕,你倒是胖了不少。”

如今彩衣已经八岁,已经爱美了,常要燕云给她的衣服上绣好看的花,如今听临渊说她胖,不高兴地仰起脸,小手推着临渊的肩膀要从她怀里下来,“我不胖,我娘说我一点儿都不胖。”

“好,不胖。”临渊把彩衣放下,见燕云又拿起了简牍,走过去从她手里抽出来,“公子临行前,你可是保证不再碰这些东西,安心养胎的。”

燕云揉揉发酸的腰,“我刚拿起来就被你发现了。”

“我才不信。”临渊扶着燕云起身,她点点燕云的肚子,“我的小乖乖,你可要乖乖听姨母的话,不能学你娘还有······哎,彩衣,你怎么又喝你娘的肉羹,哎呀,我给你留了的。”

彩衣咯咯地捧起碗跑到门口,冲临渊做了个鬼脸。

临渊气得直跺脚,恼怒地对燕云道:“你们可定是串通好的。”

“好了,别生气,我真的喝不下。”燕云招呼彩衣坐下吃,时不时地拿帕子给她擦去嘴角的残渣。

“荷华姐,你别担心公子他们了,没事的。”冬天的大雪压垮了西北部的长城,匈奴又举兵进犯,可蒙恬将军被召回咸阳,扶苏和宁文典便率军出征,走了已有一月,虽一直有消息传递过来,但燕云又怎么能不担心。

“好,我知道,不过整日没什么事,胡思乱想罢了。对了,等他们回来,你和宁文典的事儿也该办一办了。”燕云道,“冬天时我准备了些,等过几日,我和孟姜商量商量,再准备一些。我也托蒙将军从咸阳带东西过来。”

临渊和宁文典成亲的事儿已提了多次,刚开始时她还有几分娇羞,可说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不用那么麻烦的,拜个堂算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总要风光些才好。不过这里到底比不上咸阳,还是委屈你了。”燕云看着临渊,忽然笑了出来,问道:“没想到,当初那个刚到我胸口的小不点儿要成亲了。”

“你又笑我,都说了当初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临渊说着说着,忽然说不下去了。她当初不是故意欺骗燕云,那么现在呢?阿丹和崔品离等人的身份和死因,她都隐瞒了下来,这些难道不是欺骗吗?不过相比赵高交代给她的事情,那些似乎微不足道了。前两日仲宁联系她,向她透露出赵高的意思,那件事不仅事关燕云的安慰,还关系到公子的将来,甚至是大秦帝国的将来,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可却没有像燕云透露半分。

“临渊,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燕云伸手探上临渊的额头。

“没什么,只是想到其他事情了。”临渊勉强扯出一丝笑,“我,哦,我忘了火上还熬着粥,我去看看。”临渊急匆匆地撂下一句话,跑了出去。

彩衣看着临渊的背影,“临渊姨母好奇怪。”

“彩衣,娘交给你一件事。”

这日用晚饭的时候,燕云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临渊、彩衣和孟姜等人轮流在她腹部摸了好一会儿,可肚子里的那位却不给面子,没有任何反应。两个大人倒好,彩衣却生了气,嘟着嘴说不要和燕云一起睡,要和临渊姨母一起。

燕云哄了好一会儿,彩衣都不理会,临渊也没办法,只得把彩衣抱回她房间。索性不远,扶苏和宁文典出征后,临渊和孟姜都搬到了燕云院子。

“她晚上若是醒了找我,你就把她抱过来。”

“嗯,放心吧。”临渊道,她抱着睡着的彩衣离开燕云房间。虽已入春,但院子里除了松树外的其他树和花都未发芽,她住的东厢前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挡,因而当她看到仲宁趴在窗棱上冲她挥手时,她心都快吓出来了。

临渊几乎是飞进了房间,她后背靠着门,身子直发抖,“你怎么这么大胆?!”

仲宁一把把彩衣从临渊手里抢下来,“她的面相,可真适合啊。”

“你把彩衣给我。”临渊怕吵醒彩衣,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抢,“彩衣要是醒了,我就会被发现的。”

“切,姐姐,你怎么这么胆小。发现就发现呗,反正现在她们势单力薄的,正是最佳时机。”仲宁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把彩衣往临渊怀里一抛。彩衣大概是被撞疼了,嘤咛一声睁开眼,见是临渊,“临渊姨母,疼。”

临渊警告地看了眼仲宁,仲宁撇撇嘴,坐在一旁,临渊轻声安慰道:“姨母带你去找你娘,乖,别哭。姨母最喜欢你了。”

“哼。”仲宁脸色微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姐姐,你不是最喜欢我吗?”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却足以让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到,彩衣转动着头,见是个陌生人,她的睡意顿消,想起白日里燕云嘱咐她的话,便从临渊怀里下来,撒开腿就往外跑。

然而仲宁的动作更快,她拦住彩衣,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彩衣开始时还知道往后退,渐渐地就如同一句傀儡般,不动了。仲宁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彩衣嘴里,随后轻声说:“去床上睡觉吧。”

彩衣转身,走到床上躺下,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你对彩衣做了什么?”临渊拉着仲宁的胳膊问道。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拿她试试我新炼制的药而已,还不错,你看彩衣多乖。”仲宁笑嘻嘻地道,“我一直不明白父亲怎么会看上李因那个废物,如今见了彩衣的天分,才明白是为何。”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临渊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叫看上李因那个废物,彩衣又有什么样的天分?

仲宁今日心情似乎颇为不错,往日临渊这般质问她,她常常会不耐烦,可今日却答道:“李因和燕云有着相同的命格,一模一样,而我刚才试了试彩衣,效果果真比一般的小孩子要明显,只是可惜彩衣大了些,不如幼儿好控制。”仲宁眼中闪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狂热,“等到燕云的孩子出来,我就可以大功告成了。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吗?”临渊怒吼,“你若是敢动彩衣,或是荷华姐的孩子,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仲宁眼眯成一条缝,下巴微微扬起,眼中的不屑和嘲弄像极了赵高。

临渊如坠深渊,恐慌与绝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怎么都不肯相信,当初见了赵高就害怕得躲在她身后的妹妹,有了和赵高一样的表情与心肠。她握着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越来越陌生的妹妹,第一次说了狠话:“你如果要伤害他们,我会杀了你。”

仲宁脸色顿时就变了,她像一只暴怒的小兽,凶狠地盯着临渊。而这次,临渊似乎是真的动怒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苦口婆心地对她讲大道理,反而是迎着她的目光,坚定地与她抗衡。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仲宁冷冷地道,“我们姐妹之情,就此一刀两断!”仲宁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扔在地上,闪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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