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屏破四

这日午后,大雪又扑簌簌地下了起来。蒙将军下令停止操练,各自回房歇息。临渊和燕云哄着彩衣玩了一会儿,连连打呵欠,燕云便让她回房歇着。临渊应了,说是醒了之后再过来。她的院子本来在扶苏院子的东边,可她却往西走去,绕过侍卫的屋子,到了最里院停放阿丹等人尸体的地方,她刚掀开杜毅尸体上蒙着的白布,手却被人拉了一下,响起低低一道女声,“姐姐。”

临渊吃惊地看向旁边缓缓坐起来的尸体,那人四方脸,浓眉大眼,留着络腮胡,分明是一个男人的模样,可声音却是让她牵挂久久的——仲宁?

那人坐起来,朝临渊一笑,可她脸上却紧绷绷的,使得笑容也有几分诡异。临渊手缩进袖子,握住藏在里面的匕首。

那人眼光落在临渊的右手上,道:“姐姐,我是仲宁。”为了消除临渊的怀疑,她又道,“我右肩有一块手指长的疤,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磕到了石头。”

“仲宁?”这件事只有她们姐妹知晓,听到这,临渊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仲宁了,她先是紧紧地抱了仲宁,接着看着她,问道:“你,你醒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会这幅打扮?”

“我的易容术还不错吧?就是这张脸太大了,都找不到这么大的人皮,哎呦,绷得脸疼。”仲宁揉揉有些发麻的脸,抱怨道。

“仲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临渊没有理会仲宁的抱怨,她想不通仲宁为何这个节骨眼上来到上郡,还易容成侍卫的模样。

仲宁道:“若不是我来,姐姐你就要暴露了。燕云已经有所察觉。”

临渊皱起了眉头,她想起上午燕云说要用心头血制药,难道是在试探她吗?她不由得奔到门口,仲宁跟过去,拉住她道:“我在周围设了埋伏,有人来我自会知道。”

临渊听了仲宁的话,不但没有放下心,反而忧心忡忡,这间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处又有侍卫,仲宁是怎么设下埋伏的?这些年,她和仲宁见面不多,但一直都有联系,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对仲宁的关心不够,以至于仲宁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大的本事她都不知道。“仲宁,你告诉姐姐,你为何会来这里?”

“当然是来帮你,姐姐。我早和爹说过,阿丹是靠不住的,他不信,结果怎么样,不过一两句话,就什么都招了。”仲宁狭长的眼睛中流露一抹阴狠,她摊开手到面前,忽地惊叫道,“真是讨厌,指甲竟然裂开了。”她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指长短的小刀,细心地将劈开的指甲割掉,又翻过来在粗糙的侧面把凸起的地方打磨平,这才把小刀放回去。

而这时,临渊已冷汗涔涔,“阿丹,阿丹是你杀的?”

“是呀。”仲宁邀功一般地炫耀道,“六色锦,快得很。”

“她,她有身孕了呀。”临渊低叫出声,她握着仲宁的肩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仲宁轻挑眉头,这是一个十分女气的动作,在目前这张粗犷十足的男子脸上呈现出来有几分怪异,她轻轻撇过头,看着握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可思议地反问:“姐姐,你是怎么搞的,她有没有身孕和我杀不杀她有关系吗?既然她敢违抗爹、出卖爹,想必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看是姐姐一心沉溺在温柔乡中,不记得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了吧?”仲宁推开临渊的手,板着脸,像在教训临渊一般。

“那杜毅呢?他们也是你杀的?”

“是崔品离。”

“为什么啊?”即使是崔品离动手,也必是仲宁授意,这与她杀的有什么区别。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都暴露了。难道我要等燕云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再动手?”仲宁理直气壮地道,她盯着临渊看了片刻,忽而落下泪来,把头靠在临渊肩上,双手紧紧地环住临渊的腰,抽泣道,“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当爹说我可以来上郡找你时,我有多高兴,我没日没夜地都在想,小时候我们在一起唱歌、玩耍,你做饭给我吃,哄我入睡,那时候,只要抱着姐姐,我就什么都不怕。”仲宁侧过头,在临渊颈间深深吸一口气,“嗯,这就是姐姐的味道。”

临渊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抚上仲宁的脑袋,尽管手下的触感不是柔软细腻,但她仍颇为动情,“仲宁,姐姐也好想你,姐姐这辈子都是为你活的。”

“嗯,我知道。旁人都说没有娘的小孩子可怜,可我却不觉得,因为我有姐姐呀。姐姐为了我,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我发誓一定会让姐姐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仲宁抬起头,眼睛中闪耀着兴奋,“姐姐,你知道吗?我就快研制出冰玉散了。”

“冰玉散?”

“是呀,燕云从海上带来的。”仲宁答道。

临渊心里一惊,问道:“冰玉散不是都献给陛下了吗?”

“你们应该带来十颗,徐福、燕云各带五颗,因为遇上风暴,只带回三颗,那三颗还是燕云给徐福的,对吗?”仲宁问道。

临渊点点头,仲宁轻轻一笑,“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徐福表面是受陛下差遣,实际上却效忠于父亲,你说他能不给父亲带回冰玉散吗?”

“你是说,他欺骗了燕云姐?”

仲宁手指卷着头发,卷起又放下,放下又卷起,眼睛眯着瞧向临渊,“姐姐,你又怎么保证你的燕云姐没有在说谎呢?也许她藏匿了剩下的两颗呢?”

“不,不可能。”临渊摇头,她相信燕云不会这么做。

“你不信就算了。”仲宁本还有话,但看临渊坚定的神色,连忙转移话题,“姐姐,崔品离这几日要将另外六人杀掉,六日后,需要你想办法指认崔品离,除掉他。”

“什么?他还要杀人?你又为何杀他?”

仲宁皱起眉头,略有些不满,“姐姐,你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怎么这般妇人之仁?那六个人查出来是早晚的事儿,而崔品离也已经暴露,不杀难道留着他揭露父亲吗?”仲宁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在空寂的屋子里回荡出尖利的响声。“如果姐姐不愿,我自己动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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