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屏破二

宁文典这晚喝得酒有些多,大多是临渊灌的。她让人把宁文典扶回房,又照顾彩衣睡下,给黑黑喂了食,才按照阿丹留下的话,到她房中去找她。

“小姐。”阿丹乔装成一个男人,她个子高,再加上冬日穿得又多,看不出什么异样。

临渊坐在床上,瞧着恭敬地站在地上的阿丹,问道:“阿丹,我记得在海上的时候,敬山十分喜欢你,这次徐大人带着敬山出海,你为何不一起去呢?”

阿丹道:“小姐说笑了,当时不过是情势所逼。”

“是吗?”临渊看着阿丹笑道,“那现在呢?”

阿丹立刻表决心道:“现在当然是全心全意效忠小姐。”

临渊丢了一颗梅子到嘴里,却不想酸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她吐出来,接过阿丹倒的水喝了才缓解些。“算了,不和你卖关子了。阿丹,我就坦白说吧。你怀有身孕的事儿,你的赵大人不知道吧?他若是知道了,别说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敬山也难逃一死啊。”

阿丹的脸色顿时煞白,她往后退了两步,之后将手伸到袖中。临渊见了,道:“不要那么紧张,我今日之所以赴约,显然不是为了和你鱼死网破,而是你做个交易。”

阿丹自认为掩藏得很好,连赵高都没发现,她不知道临渊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是桌上摆的梅子?阿丹有些怨恼自己的粗心。临渊忽然走了过来,抬起阿丹的下巴,道:“脸都皱成一团了,不是那盘梅子的事儿,是敬山告诉我的,他出海前求我照顾你,还说一定会回来带你走。”

“真的?”阿丹问道。

“真的。”临渊松开手,指了指床,让阿丹坐下,“敬山对你倒是有情有义,我看你对他也并非无情,是不是他拿敬山威胁你?”

阿丹泫然欲泣,点了点头。

临渊道:“除了你之外,上郡还有多少他的人?”

“十人。”

“全部听令与你?”

“不是,听命与我和杜毅、崔品离,杜毅在宁公子身边,崔品离在蒙将军身边。”阿丹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背叛的一日,可当临渊提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没有多少犹豫。她对父母无甚印象,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进的赵府,但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高大精美的院落时,心里是如何的震撼,她以为那里是自己的庇护所,可以衣食无忧,却没想到一脚踏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狱。她和数十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孩子每日要训练七八个时辰,连吃饭都要靠比试,输了的人就没饭吃,而每月底的比试,让许多鲜活的生命都消失了。她刚进去的时候吓坏了,每日都哭,后来师傅带着她去咸阳城,她看到一个小女孩直直地朝一匹马撞去,师傅告诉她,那个女孩是大人的女儿,她觉得师傅在骗她,大人的女儿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才对,师傅说,大人对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你们,所以要想活下去,只能自己强大起来。那之后,每当她想懈怠、想放弃的时候,都会拿师傅这句话鞭策自己,直到她遇到敬山,直到她怀有身孕,她突然就想逃了。

“荷华姐和公子身边没有?”

“没有,大人说,只需看住宁公子和蒙将军便可。”阿丹道。

赵高要她带回三足金乌和燕云,她自然会盯住燕云,盯住燕云便相当于盯住公子,当然不需要另派他人,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临渊想通后,问阿丹:“你和那两人关系如何?”

“我和杜毅乃是同一期出师,多少算有些交情。崔品离在我下期,这是第一次接触,但听闻他心狠手辣,大人交代的任务从没有失败过。小姐,”阿丹咬着唇角,看上去十分挣扎,临渊道:“你想到什么便说。”

“我是偶尔听到的,大人不仅在蒙将军身边安插了人,朝中其他将军身边也有。”

“你说他想控制军权?”临渊吃了一惊,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个个分析,蒙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驻守上郡,王贲将军率领十万人在齐郡周围剿灭六国残余势力,任嚣和赵佗率领五十万大军南攻百越之地,咸阳留守不过十万人。如果这时候,他将各位将领杀害,假传圣旨取得兵符集中围剿咸阳······临渊不敢想下去,一直以来,她以为赵高只是追求长生,如今看来,他不仅要长生,还惦记着帝王之位?可是陛下龙威之下,他敢直接谋朝篡位?况且,各位将领也非寻常之人,他派去的人不可能轻易把他们制服的。他一定还有其他准备。

临渊想起阿丹说赵高并非在扶苏身边安插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他该不是要从扶苏身上下手吧?不,不止扶苏,还有陛下其他十几位公子,他现在不是在交胡亥公子判案断狱吗?所有公子当中,扶苏公子最得陛下宠爱,其次便是少子胡亥。扶苏公子深明大义不可能受他蛊惑,但胡亥公子年少,又自幼由他教导,说不定早已听信他的花言巧语。他是双手齐下,一面控制军权,一面控制公子,总有一条路,能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想到这里,临渊冷汗淋漓。

阿丹见她面色苍白,连忙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临渊喘口气,“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与那边该怎么联系还是怎么联系,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是。”阿丹道,又急匆匆保证,“小姐放心,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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