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色四

“云儿,你和嬷嬷坐一起。”虽在路上不能交谈,但能坐在一起,看着她在自己身旁,鹦哥就十分知足。公子丹派荆轲行刺嬴政后,嬴政其实并未处罚她和公子鸿,甚至在咸阳城内外都谣传燕云是公子丹安插在公子扶苏身边的奸细,嬴政也没有将他二人关押,只是让蒙恬将军将她二人带回将军府。她原以为这一定是则英求情所致,蒙夫人也说是这样,让他们安心住下,可又一次,无意间听到离湘说漏了嘴,才知道分明是嬴政的主意,而则英不但没有为他们求情,连被关进离宫,被众人叫嚣五马分尸的燕云都不闻不问,还不如蒙夫人,还三番四次进宫找机会去探望燕云。从那时开始,她就恨上了则英,她不明白,一个人要自私道什么地步,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她忘记辛萝是怎么对待她的了吗?若不是辛萝,嫁到燕国的就是她,哪里还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鹦哥想起刚刚则英的种种言行就觉得作呕,还有扶苏,整日围在燕云身边装着一幅情深意重的模样,可转头就去娶丞相家的女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母子俩,简直就是燕云命中的劫数。如今他们好不容易逃出这座牢笼,她要带着燕云离开,哪怕是死在外面,也不要在这里看那对母子演戏。

鹦哥心里打定了主意,只等回到蒙将军府后,把打算告诉燕云。于是她急不可耐地拉着燕云要上软轿子,燕云却按住了她的手,缓缓地跪了下来。

“云儿,你这是做什么?”

“劳烦各位姐姐先进去歇一歇,过会儿再来。”这些抬软轿的都是宫里人,蒙夫人拿了些钱币给了为首那个长方脸的妇人,那妇人谢过了,满脸堆笑地带着其他人又回了落轿厅。蒙夫人则哄着公子鸿,带他去看墙角冒出的一株杂草。

“嬷嬷,对不住,我不能跟你走了。”燕云说。

“为什么?”鹦哥悲伤地看着燕云,“你先起来,起来说。”

“不,让我跪着吧。”燕云抿了下嘴唇,歉意又不舍地看着鹦哥,“我的时间不说了,你答应我,听我说,好吗?”

“我听我听,但是你先起来,地上这么冷。”鹦哥皱着眉头,用力把燕云往上拉,可她人老了,没什么力气,根本拉不动燕云,急得她吼道,“你是长大了,不听嬷嬷的话了,是不是?”

“不是。”燕云摇摇头,风将她额前的发丝吹到眼前,刚好划到眼睛,带起了细微的疼痛,眼圈立刻就红了起来。“嬷嬷,我是觉得自己十分不孝,不但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一直让你担惊受怕、流离辗转。我马上要出海去寻找长生之药,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所以哥哥还要劳你费心了。蒙将军和蒙夫人都是良善之心,我将你和哥哥托付与他们,这个,嬷嬷收好,如有疑难杂症,也可以报名。”

“你起来!”鹦哥厉声道,她见燕云不为所动,瞪着她问,“你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不是的,嬷嬷。”燕云摇着头,解释道,“我只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嬷嬷了,也怕自己再没机会了。”

鹦哥眼中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答滴答落到燕云的手臂上。她知道燕云做这一切是为了保护她和公子鸿,但她根本不需要,她不需要燕云牺牲了自己换取他们的平安,她宁愿全家人一起去死,也不要燕云去海上寻求长生之药,那是什么地方啊,十人中九人回不来,连个尸身都找不到,如果燕云真是那样的结果,她与则英的袖手旁观有何区别,百年之后如何去地下见辛萝?“云儿,听嬷嬷说,不要去。”鹦哥拉着燕云的手臂,痛苦万分地恳求道,“人死不过头点地,嬷嬷不怕死,鸿儿也不怕,大王要是降罪,大不了我们全家人一起死。反正姬喜那个畜生也已经被擒,大王早晚得把他杀了,你母亲的仇也算报了,嬷嬷在这个世上已无牵挂。云儿啊,所以嬷嬷求你,不要再去冒险,我们一家人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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