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二

“不过是个名字,况且,这个世上已没有荷华,在你面前的不是荷华,是燕云。”燕云觉得心好像被人用重物狠狠地砸过,呼吸都是痛的。她想起了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夏日傍晚,母亲抱着她指着满池的荷花,告诉她,将来她长大,会嫁给一个叫扶苏的男子。那时她问母亲,扶苏是谁?母亲告诉她,扶苏是则英姨母之子,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他们的名字就是一对。那时起,扶苏这个名字就埋在她心里。在赵国边境的莽莽群山中,那个身穿黑衣,稚气未脱的少年一步步朝她走来时,他就住进了他心里。这几年的相处,他在她心里扎根、成长,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可她也记得,当初求秦王嬴政收留时,秦王的条件就是忘记那件婚事。

“荷华这个名字不要用了。”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她与扶苏再无可能。但她到底是血肉之驱,她有七情六欲,这几年,扶苏对她怎么样,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在她心里扎根、生长,枝繁叶茂,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如今要了断,要把他从她心里拔出,不是伤筋动骨,养养就能恢复,而是挖掉她心上的一块肉,永远都不会愈合,之后的每一日,她都将与鲜血淋漓相伴。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扶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燕云,我的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你放心,放心。”扶苏如醉酒一般,晃荡着身子踉跄着朝门口出去,到了门前,他脚步却顿住了,他多希望,燕云能上前挽留他,可是,没有。

扶苏闭上眼睛,挨过那阵眩晕,打开门,看到宁文典和临渊。宁文典一脸怒火要往里冲,临渊满脸是泪抱着他。

扶苏笑道:“文典,临渊,你们来了。”他抬起胳膊,想拍宁文典肩膀,可脚下一晃,直直地栽了下去。

幸好宁文典及时扶住了扶苏,可却发现他已经昏了过去。

宁文典把扶苏抱进房,对着燕云吼道:“滚,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临渊嘴巴几张几合,一边流泪一边把燕云拉走了。

扶苏发热好几日,则英为了照顾他,把他搬到自己宫里,嬴政也是每日下朝必来,可见对长子的重视。

可扶苏这场病因心火引起,热退去后,人仍倦倦的。

则英看着扶苏消瘦的面庞,心疼不已,亲自下厨做膳食,但扶苏始终吃得不多,也不想回自己宫里。

一日,离湘和蒙夫人来看望扶苏,扶苏说了几句,眼神便放空,说想睡了,几人只好出去。

昨晚刚下过一场秋雨,这日天气有些阴凉,则英却感觉不到般,站在扶苏门外垂泪不肯离去。

离湘从家里出来时只穿了单衣,站了一会儿就冻得直打哆嗦,蒙夫人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她,则英擦擦泪,说道:“去我房里吧。”

“好啊好啊。”离湘叫道,再吹下去,她觉得她也要受风寒发热了。

蒙夫人趁则英不察,掐了离湘一把,离湘吐了下舌头,冲母亲作揖求饶。

“公主,别伤心了,扶苏公子人是消瘦了些,可我看着精神还不错的。他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粥,我熬好了,待会让她们热热,给公子送去。”蒙夫人说道。

“小星,”则英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只有扶苏这么一个孩子,你说他要出了什么事儿,让我怎么活。”

“公主,”小星笑道,“扶苏公子只不过是寻常发热,连医师都说无妨,将养一段时日便好了。若是公主整日整夜忧心,怕是扶苏公子也会挂心,岂不是让他心上有负担。”

“小星,你不明白,扶苏是我孩子,我知道他绝不是普通发热。”则英摇摇头,丝毫没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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