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逃四

荷华想起辛萝对她描述的大楚,郁郁葱葱的高山,种类丰富的植物香草,而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好似楚国的山间溪流,有一种让人安心忧镇定的力量。

鹦哥站起身,恭敬地说道:“劳烦大巫惦记,愚下······”在大楚,大巫在百姓心中是比大楚大王还要尊贵的存在,寻常人见上大巫一面都被认为是得到上天眷顾,若是被大巫问候记挂更是无上的荣耀。根植在血液里的对大巫的尊崇让鹦哥本能地感激,她本想说“一切安好”,可她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如今境遇之下,辛萝惨死,她带着两个孩子被抓获,前方究竟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她安好什么呢?

“姑姑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全力了。”泽云说着,随即转身走到荷华面前,她注视着眼前这个一直在打量他的小女孩儿,她的眼睛很美,和辛萝格外相似,只不过,辛萝的眼睛里不会有疑惑、好奇与戒备。

泽云闭上眼睛,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相较于无力回天的痛恨,他更应该做的是保护她关心的人周全。泽云缓缓睁开眼,弯下腰,朝荷华伸出手,“你叫荷华,对吗?”

眼前的手宽厚修长,指腹上有薄薄的茧子。荷华记忆中没有对成年男子手的印象,燕王喜对她也不是十分亲近,然而,她看着泽云的手,却觉得有股十足的吸引力。她犹豫地伸出手,猛地又缩了回来,她不敢相信他。可这时,她脑中却想起了母亲的声音,母亲微笑着告诉她,他是可以信赖的人。

终于,荷华把手放在了泽云手心,他合上手,淡淡地笑了。他轻轻唤了句什么,三足金乌煽动翅膀飞到他胳膊上,“黑黑,这是你的主人,荷华,记住了吗?”

黑黑讨好地用嘴啄了荷华手腕一口。

“荷华,路上我会教你饲养黑黑的方法。现在跟我走吧。”

“大巫,外面?”鹦哥满脸愁容,指着窗子外面。

“都解决了。”泽云云淡风轻地答道,“三个时辰后才会醒过来,不过即使醒来,也记不得遇见过我们的事了。姑姑,走吧。”

“好好。”鹦哥连连答道,她就知道,大巫是会庇佑大楚子民的,她在心里把他们劫后余生的好消息告诉辛萝,随后奔到床边,抱起公子鸿,跟在泽云身后走了出去。

客栈前方有辆马车,泽云让鹦哥他们进去,自己坐在前面驾车。似是早就做了准备,马车里物品齐全,不仅有食物、水,还有棉被等物。

鹦哥铺好了被子,把公子鸿放好,等她想叫荷华的时候,却发现她趴在帘子后,偷偷地看泽云。

在大楚,偷窥大巫的行为被认为是大不敬,鹦哥几步上前,把荷华抱回来,小声说道:“荷华,不可这样,那是大巫。”

“哦,我知道了。”荷华答道,她就着鹦哥抱她的姿势,腻在她的怀里,“馍馍,大巫要带我们去楚国吗?”

“对,那是你母亲的母国。”鹦哥答道。

“可是,燕王,”事发之后,荷华就不再称呼燕王喜为“父王”,开始以“他”代替,渐渐的,便称为“燕王”了。鹦哥最初听到时心里还颇为感概,可现在也习惯了。

“怎么了,荷华?”见荷华不出声了,鹦哥低头看着她问道。

荷华抿下嘴,好看的眼睛里是与年纪不符的忧虑,“母亲遭难,我们外逃,燕王会善罢甘休吗?会不会借此与楚国交恶,甚至兵戎相见,那这样,我们岂不是连累了两国百姓?”在燕国王宫,荷华就不是个不谙世事的无忧公主,她常借去接公子鸿之机,听富通夫子讲民生讲天下讲历史,也听过母亲说燕赵之战百姓疾苦,但那些都不如她这几日所见的震撼。他们走的不是官道,可也属于燕国疆域,经常见到乞讨或居家逃亡的百姓,饿得吃枯草的有,啃树皮的有,一双双无助凄苦的眼睛,都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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