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逃三

崔武有一瞬间的愣怔,他不敢相信,这条理清晰、无畏无惧的话,出自一个养在深宫的六岁幼女口中,原本他以为宫里人对云公主的称赞夸大其词,现在,他却觉得是言犹不及了。

但这些想法,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恍惚,他到底是个见多识广的成年男人,如果被一个小女孩吓唬住就惹人笑话了,他一挥手,后面走出两个人来,冲过去就抱住了荷华,并且拿绳子帮助她手脚,荷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嬷嬷,不要理我,快带着哥哥走。你们要是敢追,我就装死在这里,到时候,就没人知道三足金乌的消息,看你们的大王会不会杀掉你们。”

崔武听到这里,立刻让两人住了手,并且亲自解开绑在荷华身上的束缚,他蹲在荷华面前,“云公主,你知道三足金乌?”

“我母亲是三足金乌的主人,我自然是知道的。”荷华看着崔武,忽地态度软和了下来,“实话告诉你,我这几天在外面也累了,不想再东奔西走了,你带我回宫吧。父王看在三足金乌的份上,想必也不会为难我。”

崔武心知荷华是在拖延时间,可一来他太清楚燕王喜对三足金乌的重视,尤其是这些年,娶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与三足金乌有关,如今好不容易看到真身,要是因他而出现差池,燕王喜真的会活剐了他。二来,荷华就是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还能逃出他们的严密看管不成。于是他抱着荷华,拉着鹦哥,回到了她们原先住的客栈。

荷华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食物,又让崔武找来医师给公子鸿看病,喝了药下去,公子鸿终于醒来,鹦哥坐在床头给他喂粥,公子鸿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嬷嬷,这是哪里?母亲呢?”

鹦哥看着公子鸿消瘦的脸庞,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公子鸿本身就不舒服,此刻看鹦哥这样,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也跟着哭,荷华上前抱住他,“哥哥,不要哭,我们在外面玩呢,待会儿就回去见母亲。”她学着辛萝的样子,轻轻拍着公子鸿的背,慢慢地把她哄着了。

荷华悄悄把鹦哥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包塞到鹦哥手里,低声说:“嬷嬷,我知道相较于哥哥来说,你更希望我活着,但是我答应了母亲,要好好照顾哥哥,所以在我眼里,哥哥的性命比我更重要。这是则英姨母给母亲的玉佩,你拿着,带着哥哥去秦国找她。”

“不,荷华,你和鸿儿对嬷嬷来说都很重要。听嬷嬷说,如今我们怕是逃不了了,我们就回去,我不信他还真能杀了你们不成。”鹦哥激愤地说。

“他也许不会杀我们,但是会杀你。”荷华眼角发红,拉着鹦哥的手,说道,“嬷嬷,我们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没有你了。你还记得,他说我是有侍神的命格,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掉,待会儿你带着哥哥,从后窗跳下去,我放把火把这里烧了,你们趁乱赶紧跑。”

“傻孩子,你当崔武是个蠢蛋吗?这客栈里里外外,怕是让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鹦哥看荷华眼神黯淡下来,心就像被人攥住一般,呼吸都难受起来。她摸着荷华的头,又蹲下身子抱着她弱小柔软的身体,“荷华,听嬷嬷说。当初大王说你有侍神的命格,无非是查探到三足金乌曾被楚国的大巫找到的消息,因而他想借着要把你送到燕山去侍神,来逼你母亲说出三足金乌的下落,可没想到,你母亲真是和三足金乌有渊源,但是三足金乌是只神鸟,终身不侍二主,就凭这一点,你就可以活下去。不要顾及我,也,也别顾及鸿儿了,我们若是死了,还可以去陪你母亲,省得她孤零一人。”

时至今日,也许他们都在劫难逃里,鹦哥终于肯直面辛萝故去的事实,她抱着荷华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一道缝,“荷华,一会儿嬷嬷跳下去,他们一定会都去追,你就从前门走。”

“不要,我跳下去,嬷嬷带着哥哥走。”荷华不肯,声音也提高了。

忽然,外面传来“咚”的一声,鹦哥以为被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连忙把荷华放在身后,本能地打开窗,却见一道金光飞了进来,直接往荷华那边冲了过去。

荷华被撞到在地,还来不及反应,左手无名指尖传来一下刺痛,紧接着胳膊一沉,一只黑乎乎的鸟落在了上面,仰着头,圆滚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惊喜。

“竟然是她的女儿,真是天意啊。”

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荷华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没有任何依仗地从窗外飘了进来。他相貌英挺,可看上去却十分憔悴。

“大,大巫?”鹦哥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本能地往外涌,大楚子民对大巫的尊崇让她跪在地上,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鹦哥参加大巫。”

“姑姑,许久不见了。”楚国大巫泽云的声音空灵清越,伸手扶起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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