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娘五

张三娘意犹未尽,吃完才拍拍大腿,悔道:“糟了,我该给笺之留一块尝尝的,她以前尝给我带吃的。”

“其他几位夫人的,我都留了,放心吧。”我安慰道。

张三娘这才又笑了起来,直夸我心细,随后又邀请我们去她房中坐坐。我原以为她房间也是粗狂的,没想到进去一看,倒格外清新,东西整齐有序,饰品、饰物也干干净净的,尤其是东、西两角各一个半米左右的圆肚细颈无耳黑陶罐,插着两三株饱满的金黄稻穗,别有一番生趣。

张三娘让我们先坐,她去取水烧茶。

赵孟书望向我,我点头表示明白,她便起身四处查看,我则站在门口望风,等到张三娘回来后,连忙示意赵孟书,两个人一起坐了回去。

“三娘,你手下怎么也没个侍女?每日忙这儿忙那儿的,不辛苦吗?”

“我自小就干活儿,一点儿都不累。”张三娘说道。

“是吗?中秋之宴上听你说了一些,当时就觉得分外有趣,可惜时间短,没能详谈。”我惋惜地叹口气,“不如今天,你再给我说说吧。”

张三娘“啪”一下拍在桌子上,两颊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夫人愿意听,太好了!以前我去找其他人玩,可她们都觉得我粗鲁,不愿和我玩,嘿嘿,还是夫人好。”

“哎,你怎么粗鲁呢,你是率性、直爽。”我也拍了桌子一下,却震得手臂都发麻,呲牙咧嘴地拉出一个笑容,“以后我和你玩,快说快说。”

“好!”张三娘把腿从屁股底下抽出来,盘腿坐着,“从哪儿说呢。对啦,就说最好笑的。我娘说她生我的时候,家里飞进一只乌鸦,那乌鸦又肥又圆,和一个小孩儿差不多大,接生婆看了害怕,就想把乌鸦赶出去,我娘却觉得乌鸦是有灵性的生物,不让她赶,两人争执起来,我娘大声一喊,竟然把躲到床顶上的乌鸦震了下来,而我也哧溜钻了出来,接生婆听到小孩儿哭,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忙拿起草纸把我裹好,抱到怀里一看,却看到两只滴溜溜圆的黑眼睛,还有坚硬的长钩嘴,眼睛一闭,就吓晕过去。哈哈哈哈,原来,她把乌鸦当成我了。哈哈哈哈。”张三娘抚掌大笑,眼角飞出了泪。

“哈哈,好好笑啊。”我配合着,心说怪不得其他夫人不愿意理你,要不是有黑乌鸦这个信息,我也觉得挺无趣的。“那后来那只乌鸦呢?”

“嗯?”张三娘没料到我会把问题转移到乌鸦身上,愣了一下才答道,“不知道,大概飞了吧。”

“对哦,长翅膀的东西,当然就飞了。那你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像是红月亮那个?”我估摸着以张三娘的领悟力,怕是说到晚上都不一定说到她爹,不如开门见山,直接问。

张三娘搔搔头,又换回跪坐姿势,羞赧地冲我一笑,“其实我爹是个读书人,不是骗子,我娘也是个小家碧玉,只是当初我爹一心修道,无心功名,我娘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由他去了。我大哥二哥也都有读书识字,就是我,榆木脑袋不开窍,认个字要好几天。我娘嫌我蠢,说我是被乌鸦给冲撞了,几次三番要把我丢掉,我爹却又把我找回来,不嫌我笨,耐心地教我,给我买糖吃,还把我托付给他最欣赏的二弟子赵升,可惜我没福气,还未成亲就病死了。”

平时看张三娘大大咧咧的性格,我还以为她出身温馨和睦家庭,没想到竟然是个苦命人,心下就有些不忍。我瞟了眼赵孟书,见她脸色苍白,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料定也是心疼张三娘。

“三娘,你别难过了。相信你父亲如此良善,也定当有个好去处。”

“呵呵,没事没事。”张三娘擦擦眼角,仰头嘿嘿地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夫人,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在我这里用午膳?”

“好啊。”我之所以答应,并非要再探听什么消息,而是对张三娘有些过意不去,怕拒绝了她更添她的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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