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仿佛坐在旧时光里

到家的时候,她心里仍旧攒着气,不肯跟妈妈讲话,下车便进了小区。好在自家车子在等,她上了车就叫开车。

毛翎叫她气得脑壳疼:“这臭脾气,全叫她爸和任昱惯坏了!”

眼见自己进不去,叫司机掉头回家。

顾南山问司机:“你怎么过来了?”

她先前电话都没打通。

司机说:“是先生叫我过来等您的。”

进了门,任昱正坐在客厅谈钢琴,窗外就是那两株银杏。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动,他低着头,眼睑微微垂着,给人一种肃穆的投入感,但他弹的分明只是《铃儿响叮当》。

家里的这台钢琴是为顾南山买的,大四没什么课,她又怀了孕,索性在家待产,但又安不下心来,任昱就给她买了这台钢琴,叫她弹着玩,她三分钟热血,学了首《铃儿响叮当》都弹得磕磕绊绊的,就放弃了。

后来学的人和弹的人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任昱。

儿歌欢快,此时他坐在那里,仿佛坐在旧时光里,叫顾南山不忍去打破那份美好。

一曲终了,任昱双手轻轻覆在按键上,抬起头来看着顾南山,冷淡的目光在灯光的遮掩下,似乎也多了几分情义,顾南山忍不住心酸,低下头去不肯再看,换了鞋子往阿珍房里走。

任昱冷道:“站住!”

顾南山便站住,但是眼泪没有站住,与曾经那样相似的美好叫她失却了挣扎的力气,只想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因为那美好再怎么相似也不是以前的味道。

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任昱走过来,顾南山背过身擦掉眼泪,低着头不肯看他:“什么事?”

任昱声音低沉,透着一丝不悦:“怎么穿成这样子?”

他声音里的不悦叫她错听出一种宠溺的味道,忍不住“呵”了一声,哪里有什么宠溺,怕是从来就是她自欺欺人,她使劲擦掉眼泪,抬起头来看着他:“任昱,如果你恨我,就不要总是给我你还爱我的错觉!”

任昱皱着眉看她:“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顾南山终于爆发:“为什么弹《铃儿响叮当》?宝宝都死了50天了!你弹这个算什么!你不是恨我吗?你恨我为什么还要管我穿什么!恨我为什么还要吃杨思铭的醋!恨我为什么还要做些叫人误会的举动!”

任昱沉默着看着她疯了一般发泄。

顾南山大口喘着粗气,眼泪落下来,她别开脸快速擦掉:“大昱,是我不好,你心里这么恨,我却从来都不知……知道。”终究还是忍不住哽咽,“我错了,我一直……都自私地享受着你的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背着身子一直不停擦眼泪,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她躲着他,不肯叫他看到脸上的泪水。

任昱蹙眉,不耐烦地把她掰过来,粗鲁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疼得她缩着肩膀躲,他声音里都快结出冰碴子来:“不准躲!”

顾南山越发哭得狠,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沿着脸颊流下去,挂在已经瘦了许多的下巴上“啪嗒啪嗒”地落下去。

她整个人倒不上来气,软答答地挂在任昱的臂膀上,泪眼朦胧中他冷峻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温存,暖黄的灯光映在他的发丝上,挑着模糊的记忆,叫她越发的难受。

任昱抱着她上楼。

坐在床边不知道哭了多久,这段日子她哭得太多,以为自己再也流不出眼泪来,可是哭起来竟然没完没了。

任昱放好洗澡水出来的时候她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仍旧不肯看他,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任昱蹲下去给她脱掉鞋子,抱着她进浴室。

顾南山圈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他身上带着水蒸气的暖意,还有一点清冽的烟草香气,叫她贪恋。

任昱把她扒下来,放到浴缸里,水暖的正适宜,顾南山忍不住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叫任昱:“大昱!”

任昱一句话没说,出了浴室。

她洗好出来的时候,任昱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黑色的着装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灯光也难以到达的样子。

见她出来,任昱摁熄了烟,转身离开卧室。

今晚他的举动叫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她追出去:“大昱,你去哪儿?”

他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她。

他目光中的平静叫她心口一窒,逃避般急迫地打断他:“没事,你去吧,不用跟我说。”

他不肯放过她:“顾南山。”

她心底涌出惧意来,可是却知道逃无可逃,只是平静地说:“怎么?”

他便说:“我恨你,不是小孩子随便说说的话。”

他看着她,目光幽幽,她心里只觉得慌,听教训小孩似的站在那里。

任昱便叹口气,说:“我之前说了一些叫你误会的话,做了一些叫你误会的事。大约是习惯,你不要误会。”

“我现在还没跟你离婚,那是因为你们顾家欠我一条命,你们欠我的还没还,我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你们,并不是因为爱你。”

顾南山看着他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心里冷得打颤,竟然下意识点头。

任昱看着她,半晌笑了一下,唇角的酒窝一闪而过:“不要怕,顾威当年害死我爸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些。”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会搬出去住,免得再叫你误会。”

说罢他转身要走,顾南山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儿?去萧未然那里吗?你喜欢她?爱她?”

任昱挑眉,把她的手强硬地拽开:“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未然的事情,但是你还没搞清楚,我娶你,宠着你疼着你,不过是为了复仇,你没资格过问我和未然的事情。”

他一口一个未然,叫得那么亲近。

他步履轻快地走下楼去,仿佛甩掉一个包袱似的轻松,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听着房门咔哒打开又咔哒关上,然后传来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

她仿佛叫这声音惊醒,慌乱地跑下楼去,车子已经驶上大路,她追着车子跑,口中喃喃:“大昱,求求你回来求求你回来,不要走……”

那般绝望无力。

车子越来越小,直到那一点车灯也消失在路的那头,他不会回来了,她追不上他,她不够好,他最后连家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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