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贵客临门

上回苏州之行,便是皇帝接到密报,言之苏州刺史勾结考官,以偷考代考瞒天过海,一举取得会试三甲。苏州刺史曾是当年的状元郎,昭明皇帝本想外派几年,待他磨得资历做出业绩,再调回京城。没想到,才区区三年不到,他竟然就做出了这等事情。

一个外派的官员,竟手眼通天到能勾结京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事情。

昭明皇帝深觉有异,所以微服私访,亲自前往苏州,化成文人仕子,探听一二。

当然,昭明皇帝的微服私访大部分还是游山玩水多些。至于真正的探查,那是乌衣卫的事情。

果然……

殷绍一旁垂手而立,闻声上前行礼,朗声道:“启禀陛下,以微臣之见,此名录不可尽信。”

“何出此言?”

“刘秀吉为人刚愎自用,往来之人并不多。此次下狱,朝中援手之人寥寥无几,心中恐有失衡,他自知难逃一死,难免最后没有公报私仇之举。吾皇英明,在陛下的领导下,怎可能出现如此结党营私之事。”

殷绍话说得落地有声,事实上,在场的三人谁都晓得,当今朝堂,没有党派人员哪能站得住脚?

事实上,这种情况,作为皇帝乐于见到,甚至可以说是历任皇帝都极力促成。只要不是一派独大,皇帝乐得他们在手底下蹦哒。

昭明皇帝点点头。

“微臣已派人按此名单之人,逐一彻查,相信不久定能水落石出。”

“可行,不过别闹得满朝风雨,私下着办即可。”

“微臣遵旨。”

这名臭天下的舞弊案要给天下人个交待,势必要砍几人才能平民怨。就算牵扯再大,也要适可而止。否则难免有动摇朝纲之嫌。

正事说完,昭明皇帝心气也顺了些,只是坐在龙椅上有些不太得劲。

太监总管王安是何等心细,遂上前低头道:“陛下是否要出宫?”

昭明皇帝睨眼:“为何?”

“陛下爱民如子,这新春佳节普天同庆之际,奴才斗胆猜测,陛下应想出宫与民同乐才是。”

他抬头,眼睛与昭明皇帝如炬的目光一碰,顿时在对方眼底瞧出满意之色。

“你这奴才,言之有理。不过……”昭明皇帝心情甚好,又向殷绍道:“这出宫之后,歇脚之地可有好去处?”

这话问的,就差直接点明富顺伯府。

殷绍恭敬回道:“启禀陛下,以微臣所看,富顺伯府是个好去处。据闻,当今富顺伯的曾祖战功赫赫,又与圣祖爷为表亲关系,圣祖爷亲赐的爵府,内里风光独特。今陛下驾临,一能赏风悦景,二能圆皇家亲缘,是为一举两得。”

这要是初音在,肯定一口唾沫喷死他。

人家王安刚刚还说皇帝要与民同乐,你直接就拉上伯爵府去。敢情你家的“民”就只有富顺伯那一府人?

还什么祖上都是表亲,一表三千里,到这一代,估计都远出大晋边土了,亏他还好意思说拉近皇家亲缘。

缘个球球啊!

昭明皇帝哈哈一笑,对于殷绍的说法十分满意。

“好,那就依爱卿所言,起驾出宫。”

若说这一趟苏州之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于昭明皇帝而言,那便只有孟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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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顺伯府

初音最近的心情不太好。

一连数日去殷府,竟然都没有遇上殷绍。

张伯也说不清楚他去做什么了。

初音想不通,这大过年的,好端端的他不在家里呆着,跑哪儿去了?就算要走亲访友,那晚上总在吧?

有两日她特意晚上去拍门,张伯竟然也说不在。

“张伯,殷绍他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如果以往也有这种情况,那倒好说,如果只是最近才如此,那就别怪她大过年的跑去官衙门报案,寻找失踪人口。

莫名其妙的失踪,那只能是被绑架啊。

满头花白的张伯觉着腮帮子疼,自家爷明明就是在躲着她,该怎么说才能既不失自家爷的眉角又能深刻表达出他生气了这惊悚的事实?

对于放人鸽子还连放两天的初音,张伯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委婉的提个醒,说殷绍从小到大向来惜时守约,最守诺言。

这话,说得够委婉了吧?

可惜初音听不懂。

她捉摸着,殷绍大约是答应了什么人的要求,为了信守约定,才会放着新年好日子不过,跑出去践守约定,不晓去做什么了。

这么一想,再后面几日,她就没再往殷府跑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情始终低落,宋青麟来拽拉了几回,都被她怏怏的打发走了。

是以,在听到府里的大总管说,当今圣上要驾临富顺伯时,她也只是喔了一声,然后焉焉的往宋佩瑶屋里走去。

她才不会认为,那个“黄公子”是来看一把花胡子的宋伯爷。

久未见圣颜的宋伯爷心情略嫌激动,像他这种无功名无实权在身的勋贵,其实想见皇帝一面,并不轻松。

如今,借着便宜女儿的光,皇帝竟亲自来府上,哪怕不是来看他的,也让他乱激动一把。

一把年纪了,他自然不会认为,皇帝是特意来看他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昭明皇帝心情甚好,对着宋伯爷一派和颜悦色,君臣两人分头落座后,宋之书在恭敬的聆听圣训之余,关注到了陛下身边的两人。

一个是大内总管王安王公公,另一个,他心下一凛,竟是乌衣卫总指挥使司殷绍。

君臣两人相谈甚欢,宋伯爷何等精明,眼瞧着皇帝哈哈乐着与他聊天,可神情明显不太耐烦。是以,他很快转了口风,将话题往山石水光一带延伸,又说自家府院如何如何不错,邀请圣上往自家花园走走。

龙颜大悦,随着他的指引往后府而去。

府里早得了口信,一早就肃清了下人,没有特别吩咐,一律不许出来瞎逛,以免惊扰了圣上。

连宋青麟都被他老爹赶出了府,爱哪哪玩去,怕他那跳脱的性子,惹得君主不快。最主要的是,他“妹妹”要与人约会,知情人还是躲远些比较好,甚至……唉……不太好说。

宋之书如此谨慎,只是不想在选秀之前闹出什么风言风语。

府里下人都以为是为防他们冲撞了皇帝,看皇上与伯爷相谈甚欢的样子,还以为要谈什么大事。哪晓得,这府的主子其实现在跟他们差不多,在将皇帝送往他那便宜女儿的院落后,也回到了自己院子,关起门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初音终于见识到孟佩瑶那相好,传说中的“黄公子”。

她不敢死盯着人瞧,大体瞄了几眼,还招来宋佩瑶意味深长的眼色。

她就随意看看,又不会跟你抢!

就皇帝这姿色,顶多算五官端正,连殷绍一只手掌都抵不上,她初音犯得着抢?

她不屑的同时,手脚利索的端水送茶的伺侯着。

“阿音啊,你也累了,你去歇着吧。这里有夏荷就行了。”

夏荷是容氏新给宋佩瑶配备的四个丫环之一,手脚伶俐会看眼色,平时最得宋佩瑶重用。

瞧着夏荷激动的脸都红了的样子,初音暗自嗤鼻,这皇帝长得一般般,不晓得她向往什么?要是让她瞧见殷绍,那还不口水哈啦流一地。

初音行了礼,在夏荷那不知什么味儿的得瑟眼光中,初音乐呵呵的退下。

雪已停了几天,这几日霜冻得厉害,甚至比前几天下雪时还冷。早上成冰,午时化雪,地上到处湿滑泥泞,一不小心就得摔跟头。

初音小心的走出院门,往自己屋子走去。

她的小屋离宋佩瑶的不远。

院子四周多了很多陌生人,一瞧就不是府里的人。

走着走着,竟瞧见了熟人。

殷绍?

殷绍负手站在抱厦外,望着远方不知在瞧些什么。

初音兴奋的跑过去:“殷绍。”

一句呼唤,满是欢喜。

听得声音,殷绍冷着脸转过身,一如既往的没表情,那脸冰冷的比这外面的雪还冻人。

不过初音不怕,他这张面瘫脸在她这里向来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欢喜的三两步蹦跳着来他身边,哥俩好似的一拳捶在他肩头:“你这几天都跑哪去了?我去你家几回都没瞧见。”

殷绍皱着眉头没有作声。

“咦?干嘛不说话?”初音疑惑,随即又笑起来:“唉我看皇上与我家小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分开的,我们去屋里说话吧。”

说着率先转身,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男人竟然一步都没跟上。

“走啊。”说着去拉殷绍的手。

却拉了个空。

她讶异的看着他瞬息换了位置,眨眼间竟与她挪开了几步,皱着眉头很是嫌弃。

这大姑娘似的总怕被人占便宜的男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怎么就没人捶死他?

初音哼了一声,两只袖子高高一撸,娇声喝道:“好啊,殷大姑娘,跟我玩捉迷藏是吧。姑奶奶我最喜欢了。”说完嘿的一声,往殷绍扑去,那姿势迅猛又霸道,瞧着准头还行,如果殷绍不跑的话。

可惜速度可以,底盘不稳,殷绍眼睁睁看她脚底一绊整个身子向他扑来。

听她没心没肺的唤他大姑娘,殷绍的脸沉如锅底,偏偏她还不知死活的敢往他身上扑……他若一走,初音势必跌个狗吃屎。

砰……她重重的撞进他怀里。

“哎呀……啊哈,抓到了。”初音一点都没有差点摔成狗的后怕,一边揉了揉额头,一边不忘抓住他的手臂哈哈大笑,满脸得意的炫耀着:“你跑啊,你再跑呀……看你怎么跑出老娘的手掌心。”

殷绍:……

望着眼前这张笑得张狂肆意的脸,殷绍心底一片复杂,他紧抿着唇,感受着她纤细的手紧紧的抓着他,那力道于他来说,如蝼蚁般的轻微,挥之拂土般的轻松。

而他,竟什么都没做……

“走啦。”初音笑嘻嘻的扯着他的手臂,一起往房里走去:“你傻啊,这么冷的天,一直站外面。”

向来英明神武威严霸气的督主大人于是被拽进了姑娘的闺房……

一到屋里,初音将他往暖和的软榻上一按,又紧着去将角落里将一直燃着的炭盆搬过来放在他面前。

“外面雪化了那么多,你鞋湿了吧,快烤烤。”

这是间简单的卧室,除了必备的一些家具物什,基本无甚他物。殷绍略略皱眉,又瞧着她轻松的将个大火盆推到他面前。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不自在。

“不必。”

“你看你看,我才走了几步,鞋底都湿了,你们在外头站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受潮?这种冷天,要是不好好保护,冻坏了可有得受了。”她一边叨叨着一边走到边上的柜子里拿出双男靴递给他:“你暂且先穿这个吧。”

殷绍神色一动:“你做的?”

“怎么可能?我做的还不能见人啦。”初音大咧咧的,丝毫没有女红为渣的羞愧。

殷绍:……

“前几日你不在,小姐跟着教习的嬷嬷学绣艺,我就在边上画鞋样纳鞋底玩。结果嬷嬷说太难看,就给了我这么一双样版,让我照着做。哎呀你快脱啊。”

殷绍难得有些僵硬,强硬道:“不必。”

“你不脱是吧?好,我给你脱。”她豪迈的两袖一捋,动作迅速的往前一扑,直接扑到殷绍双膝上,一只手按住两腿,一只手去扒拉他的靴子。

向来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督主大人,终于绷不住了。

他猛的弯腰一手拦住初音,色厉而内荏:“住、住手!”

连声音都有些打结。

不过手下劲道却是十足,女土匪样的初音挣了两挣,竟都没挣脱他的手掌,顿时火了:“不就是脱双鞋子么?又不是要扒你衣服!你拧是吧,我让你拧!今天不给你扒掉了,我初音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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