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回国

沈若涵坐在车上,想着杰克母亲惊慌失措的眼神,想着她温柔的语气,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树影,眯起眼睛认真的想,有人在乎,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又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凸起的一块疤,想到小时候,她趴在母亲的怀里问,妈妈为什么我的脖子后面会有一块“巧克力?”母亲笑着回她,“傻孩子,那是伤疤,有了这块伤疤,妈妈就不会弄丢你了。”

沈若涵想到这里,嗤笑一声,不会弄丢可不代表不会丢掉啊。几十年了,那个称为母亲的人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几十年了。在她第一次用手工刀不小心割破手指最需要母亲时,母亲不在,在她被同学莫名其妙的一顿欺负最需要母亲时,母亲也不在。在她生活变得一片黑暗最需要母亲时,母亲依然不在。她在哪?这些年她的母亲到底去了哪?

这一刻,沈若涵是如此的想知道,这辈子她们还会不会再遇到?倘若可以,那几十年后的她会是什么模样?又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又该是什么表情?她们的重逢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几个头疼的问题,让她不知道如何和自己一起讨论答案。将脑袋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她的思绪越飘越远。

而杰克的母亲在沈若涵走了之后,就心事重重地去了书房。她几步走到一个上了锁的书柜前站定。皎洁的月光穿过窗帘溜进了没有开灯的房间,又顺着窗台爬上了她的肩膀,一束淡光笼罩在女人的脸上,她痛苦挣扎的表情清晰可见。一番沉思后,她颤抖着双手将柜子打开,拿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

走到书桌前坐下,顺手拉开了绿皮台灯,橘黄色的灯光下,女人纤细的手指反复地抚摸着册子,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生怕力度过重弄疼了它。她抬起手一点一点拆开本子上的绳结,缓缓打开本子,一张发黄的照片瞬间让女人的泪水奔涌而出。

同一时间,陆家别墅内,陆筱婉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抱着一本相册坐在阳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花园硕大的喷水池,独自发呆着。月光照耀下的女孩格外的安静。她手中的相册上有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英俊帅气的男人笑着举起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孩子,身旁端庄美丽的女人笑容温和。

场景转换,消毒水弥漫的病房中,端庄美丽的女人脸色透明,苍白如纸。她的身旁趴着一个痛苦失声的女孩,女人流着眼泪,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

“啪!”

陆筱婉力度极大的合上了相册。她站起身,夹着相册出了房间,几步来到了和房间距离不远的书房。她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咳嗽声。敲门的手还是落了下去。

随后,隔着厚重的门板,里面传出了一声浑厚的声音,“进来。”

看清来人,陆云天一愣,随即笑着说:“筱婉怎么还没睡呢?”

陆筱婉没说话,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没有听到回答,陆云天疑惑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睛扫到她怀里夹着的相册时,一张历尽沧桑的脸上瞬间没了表情。

陆筱婉看到他这副模样,握紧拳头,嘲讽道,“原来日理万机的陆董并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还在恨爸爸?”陆云天厉声道。

“当然!”陆筱婉语气强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答。

几句对话之后,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许久许久,烟气缭绕中,陆云天开口道,“已经二十年了。”他的语气无尽感慨。

“不管过去多少年,你都愧对我母亲!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女人的丈夫!更不配做一个孩子的父亲!”陆筱婉愤怒地声讨。

想到死不瞑目的母亲,她的语气充满哽咽。

“混账!”陆云天怒不可遏地从书桌前站起,冲到陆筱婉的面前,抓住她的衣服,怒目圆睁地说:“意外,意外!那都是意外!”

他大力的摇晃着陆筱婉,陆筱婉看着他抓狂的模样,笑了,笑容极尽讽刺。

一把推开他,她踉跄着走了出去。

陆云天跌坐在地,想到往事,深深的抓起地上的地毯,浑身气的颤抖。

他瘫坐在地上,脑子里,浮现了妻子脸,女儿的脸,还有那张痛苦不堪扭曲变形的脸……

“嘿,girl,醒醒。”

一个大胡子男人边喊着边推搡着已经睡着的沈若涵。

沈若涵在他的摇晃中醒来,眯着眼,看到面前放大的脸,有些迷糊。眨了眨,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睡着了,看了一眼车后面的酒店,她立即结账下车。

下了车,铺面而来的凉风让她清醒了不少,下意识的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息,没有电话,她的心里一阵失落。

意识到这种感觉,她的瞳孔一缩,甩开想法,找了个借口搪塞自己,便走进了酒店。

随便洗了个澡,她披着一条披肩,拿着一瓶酒,坐到了酒店的露天泳池旁边。她用膝盖支着胳膊,左右翻看着手里的手机。想到自己那个淋了一场大雨彻底报废的手机。不得不说,弄丢了它,虽然现在的生活并不平静,但至少没有了唐玉芬的威胁,也没有了杜鹃的骚扰和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麻烦。

手里现在的手机是登机前陆川西给的,沈若涵想着,飞快地按了一串号码,看着这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她有些惊讶。她也就一共和这个陌生人打了两次电话,自己竟然已经将号码背的滚瓜烂熟。喝了一口葡萄酒,她觉得,真的不可思议。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拨过去的想法,她想,要是换做自己总被一个陌生人打扰还真是挺头疼的一件事。

她笑着又喝了一口酒,独自享受着此刻短暂的安宁,明天回国后,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惊喜。

儒风看着陆川西从回来就直奔公司,接着就坐在办公桌前一份文件接一份文件的看,根本不给自己停歇的时间。他想到沈若涵,叹了口气,弄了一杯咖啡端进去。原以为陆川西不会理会,没想到,他竟然停了动作端起了咖啡,只是,他的目光为什么盯着手机?那模样,就像在等待一通电话。

C城机场,沈若涵刚出机场,正想着怎么解决房子的事情,就接到了儒风的电话。

“沈小姐,房子的事情陆总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钥匙在保安室。地址我现在发到你手机上。”

沈若涵挑眉,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然后听着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她点开信息,抽了抽嘴角,看来真不能指望高调的人做出什么低调的事情来。

林华公寓,果然不愧是陆总,一出手就是一栋公寓,沈若涵看着蓝天白云心里一片愁云惨雾。

打了辆出租车,沈若涵直奔超市,拉了一辆购物车,慢悠悠地闲逛着,突然,她眼角扫到一瓶胡萝卜汁,后退一步,从货架上拿了下来。

身后却响起了一声,“哎呦,撞到人了。”

闻言,沈若涵转身,瞬间浑身僵硬。

唐玉芬皱眉抬眼,看清来人顿时笑出了声音。

“哎呦,我说这谁呢?这么不长眼睛,原来是我们家人间蒸发又出现的若涵呀。”唐玉芬捏着嗓子嘲讽道。

沈若涵垂眼抬眸笑道,“唐阿姨,我建议您有空赶紧回家去凑个牌场,省的站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说些没用的废话。”

听这话,唐玉芬眉毛一瞪,上前一步,就要去抓沈若涵,沈若涵拿起购物车里的胡萝卜汁挡住了唐玉芬伸过来的手,而后面无表情道,“巴掌挨多了可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

唐玉芬被她毫无温度的语气弄的一愣,下意识地松开手,抬眼瞪着如今刺猬一般的沈若涵。一件事情浮上心头,她想,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软的。

沈若涵没工夫理会她,转身就走,突然,小腿处一紧。

她低头,眉头紧皱。唐玉芬见她要走居然扑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

“放手!”沈若涵冷声道。

“若涵啊,阿姨虽然嘴上苛刻点,但这心里还是有你的呀……”唐玉芬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沈若涵的小腿苦口婆心的叨叨着。

周围的顾客已经纷纷投来了注视。

沈若涵迅速弯腰拉开了她的手,眼神如刀地看着她问,“说重点。”

“哎呀,是相亲的呀。”唐玉芬闭着眼睛冲她吼着。

没有人回应她,赶紧睁开眼,唐玉芬看到了沈若涵越走越远的背影。

眼下一急,她冲沈若涵喊道,“你要是不去你爸就会没命!”

沈若涵的背影微微一顿,继续走。

“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用了他的身份证借钱!明天你要是不去,你爸他就会死啊!亏你还是她女儿!老子的生死都不在乎!”唐玉芬急的快要哭出来。

众人纷纷看着坐在地上咆哮的女人,又看看了已经走出超市的沈若涵。一脸的不明所以。

唐玉芬见人走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沈若涵站在超市门口一动不动,她听着超市音箱播放出的音乐,看着街上车来人往,看着道路两旁随风摇摆的小树,看着清洁工阿姨车上一只被照顾的很好浑身雪白的姆明,看着一个哥哥拿着糖果奔跑到正在哭泣的妹妹身边。心里涌出来的浮躁竟一下子转瞬而逝。

认真想着唐玉芬刚才的话,她此刻平静了很多,如果说这场相亲之后,能得到安逸,那么,她愿意。

唐玉芬推门而出,大喊着,“若涵!”一看人就站在门口,立即不说话了。

沈若涵背对着她,淡淡地说:“餐厅地址送去林华公寓保安室。”

唐玉芬一愣,反应过来,明白她已经答应,顿时语无伦次地说:“好好好。”

沈若涵深呼了一口气抓紧背包,转身离开。

点击获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