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里已知春信至

“啊?”顾清一头雾水,他怎么会知道?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声音中有一丝淡笑:“这无关乎其他,只是兴趣和饭碗的问题。”

“兴趣和饭碗?”他挑了挑眉,表示不解。

“是的,中文是我的兴趣,但如果作为我求生的饭碗,未免会抹杀我的这份激情,毕竟现实是残酷的。而我选择教英文,那中文就将是我永远的兴趣,我永远不会厌烦,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休闲的假日之中,品味兴趣,岂不惬意。”

许文佑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渐渐入冬了,万木枯槁,放眼望去,满目的萧条,唯有校园的香樟依旧青翠,任风雨洗礼,保持心河那份绿水长流。

顾清有时候觉得许文佑就像那冬日里的香樟,环境再冷再恶劣,依然屹立在坚实的大地上,让人忍不住多赞美一点。

坐在办公室里,阵阵寒意侵袭,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顾清就忍不住跺脚,可又怕吵到对面的许文佑,只得强忍住。

许文佑每天不是听录音,就是闭目沉思,他的耐力应该很强,因为有时候一连几个小时,都不见他动一下身子。

为了不让他的生活太无趣,她经常给他录音,除了课文,还有新闻,笑话,散文,歌曲……因此他收了很多旧磁带,洗了录音。

而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默然接受。

顾清都已经穿上袄了,可许文佑却只是衬衣外面套了个黑色的风衣,他不冷吗?

她明明看见他手冻的发青,难道他毫无知觉吗?为什么还能坐的如此坦然?

顾清赶了几个晚上,织了一件毛衣,一条围巾和一副手套,第二天同早点一起放在许文佑的桌上。

“这是什么?”许文佑拿早点时碰到旁边的一个袋子。

“哦,我给我弟织了一件毛他穿小了,所以拿给你将就一下吧,你别嫌弃啊。”

因为许文佑看不见,所以他没看到顾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许文佑摸索着解开袋子,用手摸了摸,首先摸到的就是摆在最上面的手套。“这是手套?”

顾清有点局促不安,生怕他会拒绝,。

“嗯,手套和围巾是配套的嘛!”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心突突的跳得厉害。

许文佑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地开口:“值得吗?”

顾清的脸染上了红霞,她早应该知道,许文佑那么聪明的人,就算眼睛看不到,她的谎言也骗不了他!她顿时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许老师,我……”顾清慢慢的抬头,突然“啊”的一声,声音中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许文佑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镇定的问着:“怎么了?”

她的声音轻快地像只百灵鸟,刚才的尴尬与不安早已烟消云散,她兴奋的叫道:“许老师,你看,你快看啊,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闭口,天哪,她都说了什么?许文佑看不见啊,她怎么可以毫无顾忌的叫他看雪,不是揭他的痛处吗?

她小心的看着她的表情,怕看到他难过的表情。

没想到他却笑了,虽然那笑容极浅极淡,但顾清还是看到了,她的心里一时间轻松了许多。

“许老师,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小。

“你很喜欢雪?”许文佑不答反问

“是啊”顾清的语调恢复正常“很喜欢,喜欢它的干净纯洁,雪和梅花总是总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也喜欢梅花,以前学过一点国画,我最喜欢画一枝寒梅傲立雪中,欣赏的就是那份高姿态。”说完还兀自遐想。

许文佑怔了怔:“你学过国画?”

顾清发现许文佑此刻脸上的线条极为柔和,不似以往的冷淡疏离,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许文佑。

“嗯,一点皮毛而已,难登大雅的。”

许文佑轻笑一声,不是讽刺,而是几分赞许:“我也学过国画,我最喜欢画竹,欣赏的就是那份高气节。”

许文佑在同她谈自己的兴趣爱好耶,顾清有点惊讶,平时不多一言的他,今天居然说了这么多话。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上课铃这时却响了。

许文佑淡淡的说了声:“走吧,上课了。”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线条,刚刚的柔和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寒风刺骨,顾清走在操场上裹紧大衣,同时裹着的还有许文佑的早点,风吹在脸上,刀割般的疼痛,她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向办公室。

刚打开门,风就趁机钻进屋内,办公桌上的书本“哗哗”一阵乱响。

顾清轻叹“清风本无力,何必乱翻书”。突然想起清朝文字狱时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还因为这句话而断送了性命。

顾清只觉好笑,然后迅速的关上门,阻止寒风的进一步侵入。

顾清搓着手,发现今天比往常更安静,这种超常的宁静莫名的让人不安,突然她的心漏跳了一下,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以前的每天这个时候,许文佑已经安静地坐着听录音了,而今天他的座椅上还是空空的。

她心慌起来,从未有过的心烦气闷,在这种焦躁中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来,她开始坐立不安,最后终于“啪”的一下合上书,起身出去。

许文佑住在学校提供的单身教室宿舍,他在二楼,而顾清在三楼,但顾清从未去过他的房间,因为他不会欢迎,也因为她顾及他的自尊,不想窥视他茫然无助的生活。

是的,一个盲人独自生活在黑暗中,没有亲人,没有依靠,而他又是那么的自尊自强,该要承受多少旁人无法承受的茫然和无助。

顾清疾步走过长廊,转了个弯,上了二楼,来到许文佑的房间,房门是紧闭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不重不轻的开始敲门,一下一下敲在门上,也敲在她的心上。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的一颗心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下沉。就在她绝望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踏步的声音,有点乱,她静气凝神,不到一会儿,门开了。

里面的许文佑面色苍白,嘴唇紧抿,显然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顾清惊讶的张了张口,许文佑站着越发不稳,顾清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搀住他,轻轻地叫了声:“许老师。”

她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手,心下一颤,他发烧了。

许文佑微微皱了皱眉:“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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