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整江家

七夕过后,天气凉快了下来,花园之中仍旧草木繁茂,花团锦簇,并不影响赏景。

宋昭牵着我走在枝繁叶茂的小道上,我看那蔷薇花开的正盛,大朵大朵的花簇拥在碧海之中,不由心生欢喜。

“这些蔷薇花真好看。”

宋昭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摘了一朵递给我。

我闻了闻,香味扑鼻,心肺中皆是浓烈的香气。

我深嗅一口道:“秦王的锦乐宫里也种了蔷薇,上次我被他的王妃打了以后,一个人跑到花园里去生闷气,可是一走到花园,里面好多的蔷薇花,我看着看着就不委屈了。”

宋昭的脸色登时青了,他用一种寒入骨髓的语调说道:“秦王妃打过你……”

我点点头:“她好像很介意我曾经被指婚给秦王。”

宋昭铁青着脸,却仍旧冲我微微一笑:“走吧,父皇应该等久了。”

我见到皇帝公公时,应当是有些惊讶的。

我这个皇帝公公长得其貌不扬,胖胖的身材将一身龙袍绷的紧紧的,腰间那一圈白玉扣织锦腰带深深的箍进肉中,看的我替那腰带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它就绷断了。

我听说我那婆婆早在起义前就死了,我是没有见过的,现在想来,宋昭和秦王都生的俊朗非凡,应当是遗传了我那位婆婆。

我婆婆年轻时应该很美。

我向皇帝公公行了礼,他道:“你初回宫,原本也是不好让你操劳。只是江南水患,宫里的开支有必要缩减一下,你走的这半年,朕让秦王妃接手了宫内账务,一会儿你去问她要账册吧。”

我点头应了,他又问道:“半年前宫里很多人都看着你断气,你后来又如何复活了?是不是传闻中的那个大和尚用什么法力将你救活了?”

我想这是皇帝公公想要求长生不老的秘诀了,是我讨好表现的机会,于是答道:“救儿媳的是师父,师父是道士,不是大和尚,如今回龙虎山去了。”

皇帝公公点点头:“想必是个高道,有空的话请他来宫里坐坐,朕与他谈谈人生。”

宋昭说道:“儿臣得知,当时江南决堤之前,阿婉的师父就提前预知要有难,因此四处奔走迁移难民,甚至还去劝了二弟,只是二弟仍旧一意孤行,不听劝谏。若是这位道长来京,父皇可以给他封个国师。”

皇帝公公脸色愠怒:“那个逆子,迟早要闯出锅来。”

他忽又变了个脸,笑意盈盈的问我:“阿婉可有办法联络到仙长?”

我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只是龙虎山离京城较远,不知道师父何时能到。”

师父离开京城前说过,若是有事找他,燃三柱香默念他的道号,他收到信很快就会赶到。

我与皇帝公公基本上没有什么好聊的,看得出他对师父的兴趣比较浓厚,是以聊完了师父,我们很快知趣的告退。

皇帝公公嘱咐了几句“好好过日子”这样的话,便放行了。

回到东宫后,我见有人陆续将账册送了过来,于是问宋昭:“这些账册以前是谁管的?”

宋昭说道:“后宫的尹婕妤在管。”

我点点头,管账这类事是由皇后或者贵妃管的,如今没有皇后和贵妃,原本就该轮到我这个儿媳,因此心安理得的坐下对账。

宋昭招来宫人,说请光禄寺卿到东宫来一趟,立即有人领命去了。

光禄寺卿孙尧长得瘦瘦高高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大,一走路仿佛衣服里面塞了个骷髅架子似的。

我对了许久的账册,起身活动筋骨,走到紧闭大门的书房门口,听得宋昭问道:“鸿胪寺卿江道林最近可还安分?”

孙尧回道:“这半年秦王妃掌管宫中账务,明里暗里送了很多财帛去江府,江道林怕是不干净。”

宋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搜集证据参他一本。”

我想了想,方想起秦王妃是姓江的,宋昭若是整了江家,那么秦王妃在宫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听得孙尧应了一句告退出来,于是连忙避嫌躲到偏殿去了。

孙尧走后,我进了书房,宋昭正埋头批奏折,见我来了,问道:“账册都对完了?”

我摇摇头:“还没有。”

他微微一笑:“累了?”

我点点头,想起他和孙尧的话,遂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要整江家了?这样不会牵连到秦王吗?”

他道:“势必会牵连。”

我想他既然知道后果,想必已经是斟酌过后的决定了,我既是他的妻,理该和他站在一边,于是我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去认真查账册,尽量找些漏洞出来。俗话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要是动江家,就要让它翻不了身。”

他眼含柔情,冲我一笑:“还是阿婉懂我。”

“夫唱妇随,太子爷满意否?”

整秦王妃这件事,其实我也想了很久,之前我在锦乐宫时听说她性格暴戾爱责罚宫人,大抵也是因为背后母族势力大,若是动了江家,她大约不会再这样猖狂。

没过几日,宫里都在传江家联手户部侍郎克扣江南赈灾银两,江道林全族下狱的消息,我也趁机将手中的账册递到皇帝公公手里,指出了其中几处玄机。

“往年账册中,每月宫人支出为六千两,今年以来,每月支出为九千二百两,儿媳问过宫人,说并没有涨月钱,此其一;往年宫中存了一批江南缂丝锦缎,今年中秋会分给各宫娘娘,前几天儿媳去库房查看,缂丝锦缎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批苏绣丝绸,但是江家的库房中搜出六十匹缂丝锦缎,缂丝工艺复杂、造价极高,仅凭江家一己之力,屯不起这么大批的缂丝锦缎,此其二;往年宫里采购宫外生鲜,每月约为一万二千两,今年以来涨到了两万六千两,但是负责采买的宫人称京城物价稳定,并没有涨价。儿媳在宫外待过,知道一斤盐五百文,一升醋四百文,可是宫里的账册上却写了四两银子一斤盐,二两半一升醋,水分很大,多出来的钱去了哪儿,儿媳听说江家抄家抄出了白银三十万两,想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国库,此其三。另外还有些小瑕疵,不足为道。”

皇帝公公越听脸越黑,“啪”的一声将账册摔在案上:“秦王妃居然胆子这么大,拿着国库的钱中饱私囊补贴母家!传朕口谕,摘了她王妃的头衔,降为三品婕妤,让她好好思过!”

事已至此,我想我与宋昭算是把江家和秦王妃给扳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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