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美人

翌日早晨,宋昭又去上朝了,我起身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阿冬坐在地上,壮硕的怀里抱着承义在玩乘船的游戏,阿冬说道:“好了,郡王你睡着了。”

承义乖乖的闭上眼睛,阿冬便用手作划桨的模样,说道:“哗啦啦,哗啦啦,船离开杭州往南走咯!哗啦啦,好了武安王,咱们到苏州了。”

承义睁开眼,奶声奶气的说道:“不对,咱们往南走,怎么从杭州走到苏州了?苏州在北面。”

阿冬说道:“就是苏州,你睡着了,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由一笑:“阿冬啊,承义说的没错,苏州在北面,杭州往南可是绍兴了。”

阿冬嘟着嘴道:“不玩儿了不玩儿了,我半路上改往北走,所以到苏州了。小郡王睡着了,自然应该不知道咯!”

我听了这话,正要替承义鸣不平,却忽然如被惊雷劈过一般愣在了原地。

我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幕,我枕在阿哥腿上,阿哥在给我打扇子,而船夫在船头撑着竹篙唱着小曲。

为什么我睡着了,我却看到自己睡在阿哥的腿上?

我的视角……仿佛是在船头。

我是常婉吗?当时的常婉是死了还是单纯睡着了?若是单纯睡着了,那么船头的我是常婉的元神吗?若是常婉死了,那么我又是谁?孤魂野鬼吗?

我带着满满的震惊和疑惑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正怔楞时,宋昭下朝回来了。

他照例把承义抱起来亲近了一番,尔后来牵我的手。

“阿婉,父皇说要见你。”

我仍旧不曾回过神来,他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阿婉?”

“嗯?”我呆呆的应了一句。

“你在想什么?”他牵着我走进书房,顺道将书房的门掩上了。

我问他:“太子爷,我们成婚多久了?”

我想九年前,我只有十岁,若当时的我只是睡着了,那么我还是常婉,从头至尾都是我,和他成婚的也是我。若常婉当时死了,那么后来和太子结婚的,是我这个顶了常婉肉身的魂魄,茶馆里的八卦有一部分是对了,那就是常婉的确换了魂魄,但是一部分又是错的,那就是我早在成婚前就已经换了魂魄,而不是半年前才换。

所以我因为失去记忆而怀疑自己不是常婉是错的,和他成婚的时候,只有一个常婉,就是我。

他双手揽住我:“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笑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听人说往事的时候觉得很有趣,一想到有些事是自己做的,会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他说道:“叫声夫君我就告诉你。”

我推拒了一把:“你怎么还兴民间这套。”

他浅浅一笑:“今日从东华门回来时,正好碰上一个家属来寻人,她说是来寻自家夫君的,我感觉这个称呼很特别,所以想听你叫两声。”

我有些语噎:明明已经二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呢?

可我到底有求于他,于是声如蚊蚋的唤了句:“夫君……”

他凑上前来,嘴边却挂着坏笑:“没听到呢,阿婉在说什么?”

我一咬牙:“夫君!”

他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的确听着比‘太子爷’要舒畅。”

我说道:“亲爱的夫君,可以告诉我关于我们成婚的往事吗?”

他一摊手:“那说起来可就太长了,正好我今日奏折不多,要么我们去榻上躺着慢慢说?”

我一思忖,脑子转过弯来了:“怨不得早晨有人往书房里抬了一张大床,太子爷这是要当着孔圣人的面做些苟且的事?”

他不由分说的将我抱起,直直往里间走去,“咚”一声将我摔在榻上,顾自压了上来。

“第一,成亲一年多;第二,这床榻自你嫁进宫就搬来书房了,之前你可没少和我在这上面做些苟且的事,前阵子我让人抬走了,现在不过重新搬回来罢了。”

他双手在我身上不断游走,熟练的解开了衣带,我将他推拒开,问道:“那我岂不是嫁给你没多久就有孕了?”

我半年前早产时已有六月身孕,从有孕开始算起,距今已经有十三个月,宋昭说成亲只有一年多,那么我应当是成婚不久就有孕了。

他的手慢慢停了下来:“你嫁过来半年时查出有孕,当时我可高兴了,连批奏折都静不下心来,想抱着你转圈圈表达我的欣喜,却又怕摔着你。最后一个人去校场练了一下午的功夫,感觉浑身都是劲,用也用不完。”

我在他眼中看到一种温柔的情愫,想他当时一定是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的。

我道:“至于吗?之前梁氏不也给你生了承义吗?”

他摇摇头:“梁氏不一样,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而已。”

我撇撇嘴,有些不乐意了:“可你到底还是偏袒梁氏了。”

若说我不妒忌,那是不能的,我不过和他短短相处了两天,已经感觉自己的心都陷在了他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想到他曾经专宠梁氏,我就忍不住妒忌。

他低下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阿婉,对不起。”

我想起他说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房事了,便问道:“那你自我有孕后你就一直忍到现在吗?不是还有梁氏吗?”

他道:“太医说你胎不稳,我每天都陪着你,生怕你有什么闪失,哪还敢想这些事?梁氏我说了,她不一样,有和没有是差不多的。”

他话里话外都在和梁氏撇清干系,我就有点儿搞不懂了,既然他不喜欢梁氏,怎么又会偏袒梁氏呢?

我道:“梁氏很美吧?”

他摇摇头:“没有你好看。”

我呆住了:“你是认真的?梁氏连我都不如?”

他微微一笑:“我的阿婉总是这样,美而不自知。”

他在我鼻尖轻轻点了一记:“阿婉大约不知道,当初想要娶你的人可以从东华门排到西昌门,二弟当时知道你被赐婚给他的时候,当晚就猴急猴急的去准备定情信物了。若不是我及时从北疆赶回来,大约是娶不到你了。”

我现在不止震惊,我还有些怀疑他们的眼光。

美而不自知?宋昭说任何借口我都可能相信,但说到美,我大约真的是要怀疑他的审美了。

我将他从我身上推开,去寻了一幅美人图来。

在我看来,这美人图上的美人才是真美,丹凤眼,鹅蛋脸,一管樱鼻,一张薄唇,微蹙柳眉的样子仿似含着忧伤,惊艳到让人看一眼都能沉沦。

我指着美人图问他:“你觉得这个美人图上的美人和我比起来,哪个好看?”

他斜斜倚在床边,满含深意的笑了:“你看题字写了什么?”

我将美人图反过来看了一眼,登时傻眼了。

左下方写了很小一排字,写的是:中郎将常寒之妹婉。

这大约是当年赐婚时画的选美图。

我想我应该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明明觉得画上的自己那么美,怎么照了镜子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惊艳呢?

我让人寻来铜镜,对着镜中的自己观赏了半天,明明和画上同样的眉眼,甚至比画上还要精致生动,怎么整张脸在我眼里还是不出彩呢?

宋昭夺走铜镜,说道:“阿婉,该问的你都问了,我也都如实答了,现在轮到你解决我的问题了吧?”

我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打横抱起,重新丢在了榻上:“阿婉,我们研究一下怎样促进夫妻感情如何?”

我红着脸啐他:“呸,整天想着这样不正经的事。”

他封住我的唇,慢慢覆了上来……

榻上红被翻浪,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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