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阿冬

经历了爹娘的和丫鬟婆子们的轮番哭诉,回到闺房的我仍旧有些犯懵。

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除了阿哥,我谁都不记得。

我跑去阿哥的院子,可是阿哥已经娶妻,我闯进去的时候,他和嫂子正颠鸾倒凤到酣处。

我只好默默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睡不着,我让一个唤作香梨的丫鬟搬来躺椅,躺在院子里赏月。

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伴随着阵阵蝉鸣和蛙叫,我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觉得这样颓废下去也是一件美妙的事。

我问香梨:“那个给我搬高脚凳的丫头怎么不见?”

香梨回道:“胭脂因为帮小姐逃跑被夫人罚去厨房打杂了。”

我心想这倒是我的过错了,于是说道:“明日将她领回来吧!”

谁让我慈悲心肠呢?

今日刚过月半,月亮还挺圆,月光皎洁,如同银纱铺就在人间。

我指指月亮:“你知道嫦娥仙子吗?”

她低眉点头:“知道,小姐。”

我道:“都说嫦娥每天抱着玉兔看着人间哭,说她因为贪念失去了后羿很可怜。其实嫦娥仙子命可好了,不用修炼光吃两颗仙药就成仙了,我们这些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我吩咐她:“去点两根蒲草来,你不必守着我,去睡吧,我再赏会儿月。”

她依言去了,我看着月亮,忽的想起宋昭。

他说要蹭饭吃,但是明日师父和师兄都要去龙虎山,我又回了常家,他大约是找不到地方蹭饭了。

我转念一想,我们租的房子旁边就是素菜馆,他出门左拐二三十步就到了,我何必杞人忧天呢?

现在想来幸好没有收他那五十两银子,不然我在这深宅大院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还给他。

今日阿哥说他是负心汉,还让我不要想着他,难道他是我的旧情人?宋昭长得俊俏,的确很符合我的审美,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满意的。

如果我不是太子妃的话,或许跟他有些苟且也是个很美妙的事。

想到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我有些头痛,我如今回了常家,那么我往后是不是要回宫里呢?可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呢?

听说当今太子和阿哥一样大,已经二十七了,大了我整整八岁。也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给我挑个年纪这么大的夫婿。

这个太子应该长得奇丑吧!正好配我这不甚出众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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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再就是去在府中乱逛,着实无趣。

我的爹娘,呃,我总觉得怪怪的,我的潜意识里,他们不应该长这样也不该是这样的性格,他们应该风趣、优雅、知性,而现在的他们,一个是老实的庄稼人出身,沉默寡言,一个是突然富贵的农妇,每日里尽爱往头上插各种各样的金钗,不懂素净简洁之美。

我并不爱和他们相处,一个不说话,一个没说几句就要拉着我哭,是以我有空情愿在府里散步。

关于姓常,我也总是很抵触,我觉得我应当不是姓常的,可是阿哥我是不会认错的。至于是不是姓敖,仿佛也是很久远的事,久远到我怎么回忆也抓不到头绪。

这天我实在是逛闷了,景是同样的景,变不出花样来,天天如此,难免无趣。

我吩咐香梨道:“去备个轿子,我要去兴善寺。”

其实我并不想去兴善寺,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行至郊外,轿子忽然停了,我听得前方一阵嘈杂,遂问道:“出什么事了?”

香梨说道:“前些日子江南决堤,很多难民逃到京城来,京城守卫严,他们进不了城所以在这郊外扎寨,平日里时常有些吵闹。”

我道:“那回去吧!咱们去八珍坊。”

轿子掉了头,却被人拦了下来:“小姐可怜可怜我们,给点吃的吧!”

我掀开轿帘:“我也是穷人一个,去拦达官贵人吧!”

我自然是不怕他们的,我带了十来个家兵。

正要放下布帘,我却看到了阿冬。

阿冬浑身脏兮兮的,圆圆胖胖的脸也瘦了,只是小山似的体格仍旧没有变化。

我有些惊喜:“阿冬!”

阿冬愣愣的望过来,半晌才欣喜的冲了过来:“仙姑!仙姑我好饿!你有好吃的吗?”

她脏兮兮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我被捏的有些痛。

“仙姑,你怎么变这么美了?这些漂亮的衣服是秦王给你的吗?”

我对秦王这厮有些不喜,于是连连制止她:“不是秦王给的,是我自己的衣服,你要是饿的话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做些饭吃。”

我想让阿冬上轿子的话,两个轿夫大约是抬不动了,但是让她跟丫鬟们一起走又有些不妥,我是拿她当好友待的,于是下了轿,拿帕子给她擦了手,牵着她慢慢走回城。

阿冬跟我说,她爹娘总是让她去抢别人的饭食,可是现在抢不到了,有时她去抢就会被打,饥一顿饱一顿很久了。

我想阿冬的父母到底不是好父母,丰年时大家不在乎那点儿粮食,现下日子都不好过,他们怎么这样自私呢?

阿冬姑娘生得痴傻,人却是不错的,我想着既然她父母嫌她累赘,倒不如我带回去养着,平日里做些洒扫的工作。

如今师父与师兄都去了龙虎山,阿哥又不常在家,我看着周围一个一个陌生的面孔,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如今见到阿冬,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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