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姑娘回来了

下午吃完饭师父嘱咐我在家呆着,说他要带着师兄去处理一件很紧要的事,顺带着说很可能要到天黑才能回来,让我准备晚饭。

我想师父又开始偏心了,虽然师兄在厨艺上没有什么造化,但帮我打个下手也是可以的嘛。

我看着他们往村西去了,村西没有几户人家,但是里正住在那头。

师父说要去处理一件很紧要的事,大约是去找里正了。

吃完饭离天黑还早得很,天儿热了,这土坯房里不透气,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仍旧爬起来去外面晃荡。

巧了,去选美的阿冬姑娘也回来了。

我挡在她面前:“阿冬姑娘是回来收拾包袱的吗?那京城来的王爷是不是准备把你带去做王妃了?”

阿冬忿忿道:“别提了,去的姑娘太多,王爷说今儿不选了,我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着!”

我白她一眼:“是不是守门的侍卫告诉你的?”

她顿时一副惊讶的模样:“对呀!仙姑你也去了?”

我乐翻了:“没有去,我不过随便猜了一下,你知道的,我们修道之人都有些神通之处。”

那不过是你娘忽悠你出去蹭饭的借口罢了,真要选秀一张诏令下来就是了,用的着王爷亲临吗?

她了然的点头:“哦是这样啊!不过仙姑我跟你说,我这样的都没见到王爷,你们就更别想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老道长带着个年轻道长也去了,依我说啊,王爷连我都看不上,怎么能看上老道长他们呢?嘿嘿嘿……”

“呃……阿冬姑娘你的想法很新鲜哈!”我听她这么一说,再一想师兄长得唇红齿白一副美少年的模样,有些想入非非。

师父特地带了师兄去,而不是带我,难道师父摸准了京城来的王爷喜欢男人?

我若有所思的别了阿冬,来到一片桃林,此时五月初,树上已经有早桃成熟。这片桃林属于一个老汉,老汉三十多岁时死了老婆,因为老婆喜爱吃桃,但她在世时为了生计总把桃儿省下来拿出去卖,舍不得吃。因此她死后,老汉每年种两颗桃树,现在过去三十年,林中已有六七十颗桃树了。

老汉种桃树自个儿不吃,不管谁来摘他也不计较,是以村中村民也很自觉,基本都是摘几个解解馋,不会多拿。

我进林中拣个儿大的挑了两个,找稻田里的水沟洗了洗,仍旧回了桃林,坐在树下边避凉边吃桃儿。

树底下到底凉快,我吃了两个桃儿不过略微眯了一下,醒来却发现日头已西,酉时要到了。

师父很讲究过申不食,他说晚餐是鬼食,是以要少吃,还说佛家有条戒律叫过午不食,平常人不能挨那么久的饿,那么酉时之前把晚餐吃了也是使得的。

我估摸着大约还有两盏茶就要申时了,于是飞奔回家,匆忙收拾晚饭。

师兄中午炒的那盘子姜只有他一人吃了,吃了倒有半盆,还剩了半盆倒让我犯了难。

好在师兄的确厨艺不怎么样,说是炒菜,却半点儿盐油都没放,我估摸着他是把姜一股脑儿倒进热锅,然后抓了一把葱花儿胡乱铲了几勺就出锅了,这姜扔了可惜,倒不如洗洗干净切了片做腌姜吃。

我把姜切了片泡在水里,先准备晚饭。

饭倒好说,中午剩下的米饭拿大盆装了放在锅里隔水蒸热就行,只是菜又得出去找了。

我与师父来江南不久,在这村里赁的王寡妇家的房子,王寡妇三十有余,有一儿一女,女儿十六已经成家,儿子尚才八岁,王寡妇的丈夫前两年去赶集被流寇打死了,王寡妇一个人给女儿张罗了人家,又靠着一手精细的绣活儿养活儿子,省吃俭用把儿子送去读书。

王寡妇是个很勤快的女人,每日早上都能看到她扛着锄头去地里,有时给庄稼锄草,有时侍弄自己种的瓜果蔬菜。

院子里也有王寡妇种的菜,还种了一颗枇杷树,据说枇杷树种了不招虫,菜也养的好,我在院子里摘了几颗番茄并一把长豆,打算一会儿炒个长豆,再煮个番茄蛋汤就行。

师父不吃肉,说是修行久了,气血都是澄净的,沾不得荤腥,是以我也只好委屈自己跟着吃素。

我将番茄切了块儿,锅里浇了热油,把番茄扔进油锅里炒出汁儿来,加了一勺水并少许盐,烧开了又将打好的鸡蛋倒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出锅了。

说起这番茄,据说是前两年打仗的时候,有那西域的大胡子从家乡带来的,那些个大胡子只说好吃好吃,当地人不信,吃了以后觉得酸甜适中还多汁解渴,夏天下地的时候带两个最合适不过,慢慢就开始在当地种开了。

长豆的花样儿就少了,无非是择好以后切段儿,油一炒加点儿水和盐煮开,很快也起锅了。

我看看天色,已经酉时了,但是师父和师兄还没回来。

我走到院门口张望,没看到他二人的影子,却看到王寡妇的儿子放学回来了。

王寡妇走了出来,看到我便笑了:“仙姑等谁呢?老道长吗?老道长平时都不出门,今儿这时候还没回倒是少见。”

我点点头:“是呢,带着我师兄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办,看着他们往村西头去了,这都一下午了还没回。”

王寡妇走上前把儿子领进门,给他拍拍身上的灰,边拍边问:“怎么又搞得这么脏,你又跟人打架了?”

他儿子撇撇嘴:“他们又拿名字取笑我。”

王寡妇家的儿子小名儿叫冬瓜,不过这孩子挺不乐意别人叫他冬瓜,当初师父来到这里,给这孩子取了名字叫“怀德”,意即怀恩报德,常存善念,出自《论语》里的“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一语,没取名字之前,也没见他怎么抵触“冬瓜”这俩字儿,取了名之后这孩子就开始矫情了。

王寡妇道了句“让仙姑见笑了”,顾自将他领进门去了。

我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师父回来,于是回了厨房将泡好的姜片拿出来控了水,加了些盐腌在瓦罐里。

王寡妇手里端着个碗进来了,说道:“仙姑,这是自家菜地里种的苋菜,你们尝尝。”

倒是一碗苋菜汤,汤色鲜红,虽说是汤,里面的苋菜却放的很足,我接过道了谢,心里有些发愁。

若依着平时,我和师父两个菜是足够了,如今加个师兄,三个菜也正正好,可是他们两个都不回来,我一个人就吃不完了。

我到底有些担忧他们的,饭也吃的没滋味,略微收拾了一下残局,又将腌过的姜拿出来调味,加了糖、醋和酱油,乡下地方这些都是精贵东西,平常人家不舍得吃,我们厨房里的这些,还是师父给村里几个小娃儿做启蒙,其中一户人家当做束脩给送来的。

我把腌姜的瓦罐拿油纸封好冰在了大水缸里,看着天色还有些亮,独自去村西找里正。

我其实真的有些担心师兄被送去给京城来的王爷了,若是这次师兄被献出去了,那么下次说不定就轮到我了,是以我打听清楚了,也好为以后打算打算。

里正家的条件相对好些,连院子都是青砖砌的,不像其他村民大多是土胚围个院子,更有甚者用那竹篱笆做院墙。

我敲了门,不一会儿听得里正娘子尖细的嗓音回应了:“谁呀?”

我答了句“是我”,便听得她急促的小跑步来开了门:“仙姑有事?”

我点头道:“卢娘子,我想问下里正,下午我师父与师兄来寻里正,到现在还不曾回家,可是你们家留饭了?”

其实我确定师父不在里正家,因为阿冬是不会撒谎的,我只是想来问里正,师父来他们家所为何事。

里正娘子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她将我让进门,说道:“仙姑啊,你师父今儿下午的确来过,不过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家老齐正想找你去呢!”

我想她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与里正平素也没有接触,怎么里正就想到要找我呢?

里正正在堂屋里抽烟袋儿,我进去的时候,他正抽的起劲儿,吧嗒吧嗒看着滋味儿很足的样子。

看见我,他放下烟袋,直着凳子说道:“仙姑坐吧!”

我依言坐下,问道:“打扰里正了,我就是想来问下,今儿下午我师父带着师兄来过你府上,到现在还没回家,里正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里正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猜他去隔壁的几个村了。”

“去隔壁村?”没道理呀,难道阿冬会撒谎了?

里正看我一眼,神情有些严肃:“仙姑知道老道长找我作甚?他劝我把全村人迁出去,说这里不能住了。你想想,眼下刚刚把秧苗移好,到了月底又要种下一季的稻,这时候叫我把村民都给迁出去,问他为什么也不说,你说没有个正经理由,我怎么能耽误种庄稼呢?”

里正说的很对,庄稼就是村民的命根子,所以师父突然仓促的要求里正把村民迁走是很让人费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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