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夜幕里半吊着,落在稀疏的老树枝上,光是冰冷的。
哥舒盈望忽然在出现在这月色下,他破天荒的换下了他的红衣,穿上了一身白衣,映着月色的清辉,他迈步缓缓走进一座宫殿。
宫墙的墙体有一部分已经坍塌,朱红的万字花门窗挂着数不清的蛛网。很难想象,一个国力强盛的王朝的宫殿里竟然还有这样凄凉的角落。
目之所及,正殿的匾额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借着月光能看清上面书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坤华殿。
尽管坤华殿已经破落,但哥舒盈望依旧记得这宫殿里的万字花的宫窗有多少个万字,每一个勾心斗角的飞檐斗拱上雕刻了多少祥瑞之兽……
他缓缓伸出有些颤抖的右手,他扯开衣袖,冷月之下,手腕那些不规则的像是荆棘一样的纹路渐渐蔓延到整个胳膊,爬上他的脖子,甚至靠近了他的脸颊,而那些向下延伸的荆棘到了心脏的位置,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凶兽,却又像是人面,竖目,尖牙。
他见过这个图案的实物,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在这座宫殿里。
当时,先帝寿辰,所以大宴群臣,有一个术士献上了一张似人似兽的青铜面具。先帝便赠给了他,之后他戴上了那张面具,所有的诅咒在那个时候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地狱般的人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忽然,他的身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哥舒盈望的身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已是月上中天。
哥舒盈望冷笑一声,忽然抽出一枚金针刺入那图案上人面的竖目的位置上,这一瞬间的疼十倍于刚刚的疼痛。
他感觉有人正拿着刀子,沿着他肌肉纹理划下刀子,然后一寸一寸撕下他的一层皮,再慢慢的抽出他的筋骨。整个过程漫长又难熬,他始终维持着金针刺骨的力道,直到他完全体会了那种抽筋扒皮的痛苦。
这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而那原本的白色衣衫在月光之下,竟然渐渐染上了妖冶的红色,隐隐带着鲜血的腥。可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渐渐恢复元气的时候,那些血色却又消失不见了。
渡尽劫波,哥舒盈望的眼神里渐渐染上了一丝杀意。
他,哥舒盈望,现在是西凉的摄政王,再也不是受制于人的王府世子。他受了这么多年的罪,现在,该有人付出代价了。
他单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转头便离开了坤华宫。
此时,月下中天。
哥舒盈望运起轻功,足尖一点,几个起落便飞身来到西凉宫城北门的一座建筑前。守备的侍卫看到他的身影刚要盘问,待认出一脸煞气的哥舒盈望,立刻,开门放行。
哥舒盈望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影很快没入了一扇黝黑的高门中,门匾上书着——死牢。
死牢里常年照不见光,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比地窖里的冰更加森冷。墙壁上挂着火把,微弱的烛火,摇曳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越往里走,渐渐听到一阵水声。顺着黑色的潮湿的石阶往下,一股腐臭的气息猛的闯进口鼻,很快,一个水牢呈现在眼前。
水牢对角垂下来两条铁链,交叉在中央,锁在囚徒的身上。
感觉到有人来了,水牢里的人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摄政王,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