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吗？”
半晌，颜衍方开口，漆灰的目光无神，
颜宸神色一动，“不恨”两个字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恨…..”
颜衍闻言眼捷一颤，竟是有些发酸。
“我恨您为何要跟祖母和离，我恨父亲远遁对家里不管不问，我恨母亲无能…..”她平静地诉说着那个可怜女孩的际遇，所有本该给她遮风挡雨的人，都通通躲开，只剩她独自一人不甘心地去反抗去强争，最后落得个魂无所依的境地。
不过没关系，既然占据她的身躯，她会替她守护该守护的人，挣回属于她的东西。
颜衍目光垂下，一滴浊泪在眼眶打转，始终没有垂下来。
“陆家的事…..”
“算了，我看司马晋不错，就他吧！”
颜宸截住他的话。
颜衍愕然了一下，吃惊地看着她，那冷幽幽的眼神平静地跟一面镜子似的，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想起那夜这孩子穿着一件蓝色的裙衫半夜三更冲到祠堂，毫无惧色地望着他，声音尖脆而决绝：
“祖父，我就知道你在这，你每天半夜都会来这，祖父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我告诉你，你必须想办法帮我跟陆家结亲，我要嫁给陆昭，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抛弃了祖母，父亲恨你，连累母亲郁郁寡欢，都是你的错，你必须承担！”
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又恨又坚定，怒火冲冲，推到烛台，烧了那祭台….
那夜的她，跟此时此刻无悲无喜对一切都浑然不在意，十分理性的孩子判若两人。
果然死过就是不一样了。
颜衍长长吁了一口气，最后开口问道：“那个方子…你是真的没看到？”
颜宸嫣然一笑，可惜笑意不及眼底，“当然没看到，那夜我不过是虚张声势，逼着祖父答应我的要求而已，压根连它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看到祖父传家宝贝绝密药方呢！”
颜衍算是信了她，缓缓点头，“好，你走吧，没事不要来书房，你好好照顾自己！”
颜宸起身，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去。
他这话很明白，今后她的事，他都不管了。
就算不再计较那夜的事，他也没法原谅她，又或许没法面对自己曾经杀过亲生孙女的事实。
颜宸飘逸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
身后的三层藏书阁只有一丝晕黄的灯光，渐行渐远，最后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卸掉一身的重担，选择默默老去。
夜色下，颜宸的背影秀逸而坚挺，她唇角略勾。
颜衍，你想置身之外，没那么容易！
颜宸回到澄碧居，长房常日伺候的管事嬷嬷秋嬷嬷亲自服侍她更衣。
“大小姐，夫人五日后便会回来！”
半月前，她母亲韩氏带着侍女前往城外萧山寺礼佛，缘由是她身体不好，去潜心向佛，祈求康复。
颜宸重生后，压根还没见过原主这位母亲，只是回忆原主的记忆，颜宸皱眉……一个毫无生志的人，说自己礼佛祈求身体康泰，这只是一个借口。
不过颜宸在意的不是这个。
“三日后就是外祖母寿诞，她不回来？”她明显诧异。
秋嬷嬷是长房掌事嬷嬷，是韩氏从韩家带来的心腹，对韩氏心思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
“夫人她身子不便，赶不回来….”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颜宸回想了下韩家的情形，立马反应过来了。
现在韩家的老太太是韩氏的继母，她母亲韩氏出嫁前，没少苛刻于她，韩氏嫁来颜家后，与母家来往不多，她以生病为由不能过府贺寿，只不过是不想去伏低而已。
颜宸理解韩氏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只是她身为晚辈却不得不去。
国子监祭酒是朝中清贵，怎可不争取这助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