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悬案

李天芳那天到底也没有和爷爷再说什么,死死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他走后,爷爷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

走了很远,李天芳心虚地回头张望。

当天女尸被爷爷用一口特别的薄棺殓了,放在水边的槐树下。

棺材板材并不好,最便宜的那种,但木头盒身和盖子上,我爷爷都用墨画了好多奇怪的字。

那些字在我眼里,像活的一样,很灵动。

这样一口棺材,平时有人来求爷爷才卖,一口要卖几千块,比棺材铺的贵上几倍。

有一这口棺材,平时被当作消夏去处的水潭一个村人也没有,连鸟雀也不落。

直到警方过来调查。

女尸被我爷爷动了手脚,直挺挺,安静地躺在棺材里。

警察带了警犬过来,还进行了搜山,可是和吴达一样,既没有找到衣服,也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

忙到月落乌啼,屁也没找到一个。

没有人见过她进村,没有人认识她。

和局里联系,上报失踪人口的数据库中也没有符合尸体条件的。

这女人好像是凭空从哪里冒出来的。

警察还叫吴达过去,问这潭通到哪里,有没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通过水眼飘过来的。

吴达摇头,这谁会知道,这潭深得很,谁也没去过水底。

警察忙了一天,我看和吴达侦查水平差不多,临走他们要把女尸带走。

警察走的时候,所有乡亲都来围观,有人小声说,“警察也破不了案吗?“

“啧啧,真够笨的。“

我看到围观的人里有李天芳,他的脸色煞白,眼中并没有半分侥幸逃脱的得意。

相反,他好像很惊惶。当他的视线和爷爷对上时,把头一低,离开了人群。

除了天芳叔,李家没有别人来看热闹。

吴达愤愤不平,又有些紧张,“方大爷,就这么完了?这事结束了?“

爷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等着瞧。“

警察开动了三辆警车,还有一辆厢式白色车子。

白车身上涂着警用标志,四个警察将棺材抬上救护车关好门。

开道警车已经开出去十来米,救护车发动跟了几步,突然熄火了。

车上坐着一个司机,一个副驾,后面车厢带制冷的那种,估计是专门拉尸体用的。

司机发动几次,车子声音像个破旧的唱盘发出刺耳的“嘶嘶啦啦“,就是不走。

“呀!水!“几个村民尖叫起来,指着车子下面。

一滩滩的水沿着车门向外淌,很快车下面湿了一大滩。

开车的和副驾驶从车上下来,莫名其妙拉开车门,那口薄棺从缝里向外渗水。

这口棺材做的像个盒子,侧着掀开就可以,扣上有个锁头挂着个铜锁。

警察打开锁,掀开棺材盖,大家都向前挤着看热闹,棺材里半棺材都是水。

女尸身子包着白布睁着双眼躺在水里,没有一丝腐烂的迹像。

“淹死鬼!“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

群众像炸了一样,警察怎么喊也压不住乱。

爷爷趁着乱却拉着我悄悄离开了。

我很不乐意,爷爷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傻孩子,我在那里,有人想出来也不敢出来。“

我们躲在一颗粗大的老树后,等着偷看这个“有人“是谁。

一个警察到车上发动车子,一个在后面看着棺材,车子发动起来,刚起步,向前一栽,又熄了。

这次不知撞到什么东西,棺材开着口从车上掉下来,翻了个个儿,向下倒扣在尸体上。

棺材里的水一下全流出来,吓得群众四散奔逃,尸水太不吉利了。

一大团群众乱糟糟挤成一团,只有村长吴达在给警察帮忙。

我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等收拾好,大家又围上来,棺材重新在车上摆好,水也倒干了,女尸重新放进去,上了锁。

车子再次发动,竟然顺利地点着了。

“看到没,你们就是封建迷信!哪有鬼?这就是棺材里本来就带着水,放干净了,还有吗?“

他说话口气很厉害,大家散开了些,警察上车,车子扬尘远去,我问爷爷,“你看到谁了吗?“

爷爷一直盯着人群直到大家散完,也没有回答。

我们回家没多久,吴达又跑来了,“方爷,你说警察能找到凶手吗?”

“我怎么知道。”爷爷很冷淡。

吴达有点没趣,“你老真不管了?”

爷爷抱着一捆木头,准备生火,吴达长叹口气,像很惋惜“看来新社会不需要压官了。”

他走了,我问爷爷,压官是啥官?我怎么没听说过。

“再多问今天就别吃饭了。”爷爷口气里全是火气。

“几天了?”他自言自语站起身,自己喃喃几声,“三天了。”

“还有四天。”

“爷爷你说啥?”我接话。

“那个女人死了三天了。”

这天夜里,我在睡梦中感觉村里的狗子狂吠一阵,后来又安静了。

后半夜里,有人小心地敲我家的门,一阵紧似一阵。

终于把我敲醒了,迷迷瞪瞪坐起来发现爷爷没在房里。

我先开门,吴达一头汗水,脸色在月亮下白得像死人,“方爷在哪?”

他眼神疯狂盯着我,吓得我不敢看他。

侧门响了一声,屋里亮起一束暖光,爷爷手里端了根蜡烛从侧门进来。

他把蜡烛固定在桌上,又打开灯,问吴达,“啥事。”

“方爷,你本来就料到了对不对?”

爷爷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啥?”

“你知道那女尸还会回来的。所以车子走时你没有阻拦。你早知道她走不掉。”

爷爷盯着吴达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那车本来就不应该开得走。”

吴达眼里浮上一层水光,直喘气,“李天芳的老婆死啦。”

“李天芳都不急,你急啥。”

“这事和淑芝没关系!!”吴达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这下连我都听出不对。

淑芝是李天芳的老婆。

“达叔,你咋知道和她没关系。她死和你有啥关系。”我接话道。

吴达不吱声了,眼泪顺着脸哗哗向下流,“这个该死的李天芳,连累淑芝一天好日子过不上。”

“那你怎么知道是连累?淑芝婶婶什么也没做,好好的怎么死了?她过得好不好和你有啥关系?我倒看她过得好滋润。”

吴达垂下头不理我,“车子走不动时,是我用淑芝给我的一盒红色颜料,倒在棺材上,在车子车轮上涂上些。”

“还给一颗奇怪的牙齿,我趁女尸翻下来时塞进了女尸耳朵里。”

“你们想一想,她一个女流之辈,会和一个陌生女人有什么关系,肯定是那个狼心狗肺的李天芳干的好事。“

吴达咬牙切齿,看样子李天芳要在这儿,他非扑上去咬掉他一块肉不可。

“你都知道啥,说吧。“

我满以为要听到一个离奇的故事,谁知道吴达垂头丧气地摇头,“我不知道啥,我只知道淑芝是无辜的。“

吴达一开始管这事只是出于村长的职责。

那晚看到淑芝来找爷爷,他改变了动机。

淑芝曾是他高中同学,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可惜淑芝家人看不上吴达这个穷学生。

在他上大学时,淑芝家人收了李天芳十五万块钱彩礼。

十九岁的淑芝嫁给了比她大十岁的李天芳。

全村人都轰动了,李天芳面老的很,年纪又大淑芝那么多。

村里人都说淑芝是卖到李家的。

结婚那天吴达回来了,一个人在婚礼上喝了一瓶白酒,连当场哭的勇气都没有。

淑芝家人怕他给自己女儿丢人,叫人把他送回了家。

一直到淑芝回门,他在家哭了三天。

后来,两人再也没联系,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回村里当上村长,淑芝已经升级为妈妈。

吴达一直单身。

以他对淑芝的了解,肯定是李天芳干了猪狗不如的事,软弱的芝婶被威胁不敢反抗。

至于芝婶什么时候把盒子塞到吴达手中,他没有详细说。

“芝婶是怎么死的?“我满脑子鬼掐人的场面。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淑芝婶婶溺死在洗脸盆里。

晚上,淑芝婶听到门外头有响动,说起来看看,由于刚出过事,李天芳也很警觉,就让她去了。

过了十分钟她还没回来,李天芳从屋里打开院灯,从窗户向外瞧。

院子里空空的,几分钟前出去的老婆无影无踪。

李天芳把全家都叫起来,拿着锄头在厨房里找到了倒在地上的淑芝。

她头发全湿了,贴在脸上,两眼鼓得像金鱼,一只“鱼戏莲叶”的搪瓷脸盆放在洗脸架上。

地上全是水,好像淑芝被人按到水盆里拼命挣扎弄洒的。

她的前胸和裤子前都湿透了。手边掉了一只黑色盒子,盖子打开了。

芝婶一只手和铁山一样,手上全是红色颜料。

李天芳本想等到天亮再去报案,他打开灯,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厨房窗户玻璃印着一双脏脏的手印。

每个手指都细长细长,手印还湿着,好像趴在窗子上偷看的人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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