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殿下到。”

门外一声守卫通报,慕容恭快步走入前院,温然心口一紧,随后从众奴才丫头之中站起,垂头跑到他身前跪下。

护卫见状立即拔出长剑,抵至他胸前:“放肆!小小马厮敢挡了太子的路!”

温然磕了个响头,抬头说道:“奴才温然见过太子殿下,奴才有要事要向殿下禀报!”

“何事?”慕容恭面色稍稍不豫,抬手示意护卫收回长剑。

温然欲言又止,眸子扫过他身边的护卫,慕容恭迷了眸子,静了静对身边人道:“都退下去。”

“是。”护卫们应声离开,温然看了眼慕容恭,恭声说道:“奴才原是在前光禄府当差,昨日收到一人口信,唯恐对未来太子妃不利,愿据实禀报。”

“光禄府?”慕容恭微一变色,沉吟片刻道:“是何口信,又为何人口信?”

“凶及青蓝,速速传之。”温然低头,忽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北墨王妃。”

慕容恭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转瞬间目光又被点燃,道:“你既在光禄府当过差,北墨王妃便是你之前的主子,如今···”

他说未落完,温然便斗着胆子打断:“光禄府早已败落,奴才的主子现是未来太子妃,日后的主子也只有太子妃。”

慕容恭瞟他一眼,冷哼道:“趋势附热的奴才,叫本宫如何相信你的话?”

“奴才并非趋势附热。”温然抬起头义正言辞的说道:“奴才心中有仇,奴才家父死于元沛之手,此仇不报非君子,望太子殿下允以奴才复仇的机会。”

“你父亲?”慕容恭心中起疑,温然忙接话道:“是的,所为何事奴才并不知晓,但家父奄奄一息之时告诉奴才仇人就是元沛,奴才隐伏在光禄府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只是一直未能得手,后又遇光禄府败落,未能亲手杀了元沛,奴才心里实在是···”

说着,他叹下一口气,眸光中露出极其凶恶的杀气,慕容恭盯着他,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你父亲即是元沛所害,为何你要出卖北墨王妃?”

“正所谓父债子偿,奴才若不假意拉拢王妃,先得到王妃信任,怎能得到这口信呢?!”

慕容恭神秘地笑笑,“此口信,你可知其意?”

“奴才知道。”温然站起了身子,凑近殿下耳边说道:“此前金雀暴死,凶兆危及戚妃娘娘,北墨王妃是要让奴才传遍整个燕城。”

慕容恭皱起了眉头,为何自个儿得到的消息是金雀虽为凶,但鸾星忽变,又现吉兆?为何是吉兆?!

温然见他面露疑色便试探着说:“殿下怕是要···再请了掌天史大人。”

慕容恭神色一沉,冷冷地道:“区区小厮,不怕本宫杀了你?”

“在殿下手中,奴才不过贱命一条罢了。”温然立即跪在地上,继而低头又道:“北墨王妃此举是要将太子置于水火,若此讹,传到皇上那边,以皇上对戚妃娘娘的爱护,定会将季小姐视为妖星,若是下旨杀了季小姐···殿下便会失去季怀将军这一大臂力···”

慕容恭仔细斟酌这口信传出后带来的后果,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北墨王妃小小计谋看似不足为惧,实则是要让他失去半壁江河。

他脑子里不禁浮起元婉蓁在梁府处事不惊的模样,心下不由起了兴致,当真是聪慧过人,这样的女子放在五弟那傻子身旁,实在也有些暴殄天物,不如···

“你起来吧。”他眼中泛出精光,召来季府管家和他的贴身守卫康鍀:“自今日起温然就不留在季府了。”

继而,他又对贴身守卫康鍀说道:“日后,他就为你手下当差。”

温然忙不迭又跪下:“谢殿下厚恩。”

一一一

第二日一早,前珍阁坐下,早有丫鬟备下了锦丝垫子铺在了石椅上,晨日的秋风萧瑟,树枝如被染红了一般,似要与云霞相融。

“小姐。”

澈倾匆忙走了进来,见身边的丫头挥了挥手打发出去,才凑到她跟前说道:“小姐,季妙霖被赐婚太子了!”

元婉蓁惊愕,扶起身子:“怎得一点风声都没,这样突然?!”

“适才我出府遇上温然,他说前夜戚妃召了季妙霖入宫,在皇上面前进言太子妃一事,皇上竟是一口应了,今日一早就下旨赐婚了!”澈倾语色焦灼,心中极为忧愁。

元婉蓁蹙了眉头,片刻缓缓道:“温然可还说什么?”

“只说要小姐小心应付,再无其它。”澈倾心里一阵恐惧:“小姐,她要是做了太子妃,往后可怎么办啊?”

元婉蓁摇摇头,淡淡道:“事已至此,只能看一步走一步,等温然的消息了。”

书房中,桌案前焚了杏宜香在铜炉里,淡白若无的轻烟丝丝缕缕没入空气中,馥郁袅绕。

慕容策蹙眉,手中批阅着公文,殷鹤叩了叩房门待他应声才快步走来。

“殿下,宫里传来了消息。”他将手中的信条递于慕容策面前。

慕容策叹口气,放下手上的事儿,展开信条看了一眼。

“这婚赐的蹊跷,告之母后与尚书大人看风使舵便可。”

殷鹤点了点头,又蹙着眉目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条,递来道:“殿下,这是今早有人送来的,说是务必交于殿下手中。”

慕容策一怔,接过来展开,上面写着:【暗观紫态,心关悠婉,不冷不热,怡自鍀,务谎之。】

殷鹤诧异:“这为何意啊?”

慕容策迟疑片刻,继而眯起了眸子,唇角勾起了笑意:“掌天史所观为紫薇星象,是提醒本王暗地调查掌天史。”

殷鹤点头,依旧不解;“这,心关悠婉又为何意?!”

“不冷不热便为,温!”慕容策执笔写下一个温字,“怡然自得,未有然。”

他的手一顿,眼光跳动:“温然!”

煊绍惊眸:“此前殿下让我找人盘问王妃往事,就有此人。”

“只是这鍀字···”慕容策又写下一个鍀字,“三哥身边的守卫,康鍀!”

“康鍀?”殷鹤小声念道,慕容策淡淡笑了笑,眼睛在此刻亮得惊人:“悠婉···呵呵···果然是个衷心的人,如此甚好!”

慕容策走至窗前,凉风嗖嗖吹拂,他笑容更深:“此风更是透人心啊!”

“殿下,属下不明白。”

“暗观掌天史,保护王妃,温然假倚太子,务必相瞒于王妃。”慕容策回身欣赏的笑道,“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殷鹤脸上绽开一丝得意的笑容:“看来往后想得到太子的消息,便是轻松了许多啊!”

慕容策点头笑了,继而对煊绍命令道:“这段时间,密切关注掌天史的一举一动。”

一沟清浅的新月遥遥在天际,夜风带着花香徐徐吹来,把这个宁静的夜晚薰出一种莫名的诗情画意来。

见元婉蓁坐在游廊上,慕容策一步台阶而上,在她身后轻笑:“蓁儿。”

“夫君可是要歇下了?”她忙站起身子问道,眼眸不自觉垂下去,慕容策低低的笑意:“是在等我吗?”

她极力自持着镇静,缓缓的说:“臣妾不知夫君何时来,还未让丫头们备了床铺。”

“你心思沉稳。”他的声音如一汪碧波,在耳畔边柔和的漾:“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见她只穿了薄薄的锦衣,他便握起她的手,“这样凉。”说着,他将她拥入怀里,温暖的热气烫在她耳边:“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就让我占时的软弱一下吧。元婉蓁静静靠在他胸膛上,感受他带来的一丝暖意,娓娓地叹下一声:“季妙霖很快便于我而上了。”

夜晚的静谧,如同世间所有都停下来一样,那样静,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这样吟弱的一句话,仿佛有熊熊烈火自慕容策心尖燃烧,他紧了紧手臂,轻声道:“别怕,还有夫君在了。”

心中顿觉一暖,眼角亦是湿润,她低低一声:“臣妾只怕连累夫君。”

“可否给夫君一句实话?”

他支起她的身子,元婉蓁抬眸与他相视,只见他紧紧凝视,那眼眸中是微蓝的浅芒,映着她的样子。

她心底泛起一缕哀伤,绞着一丝无望,原就说好的不动一分情意呢?

此刻却是,她搭在他腰上的手指不自觉一点点移开,如此的静夜,她只听得自己的心在铺通的跳着···

慕容策将她的犹虑看在眼底,忍不住攥上她的手,用力的握着,声色温沉:“一句实话,告诉我,你心里究竟藏了什么?”

他的力道,使元婉蓁疼得咬紧了嘴唇,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其它,眼角不由落下一滴泪来,直滴在他手背上,仿若一颗火苗子烫进了他的心口,疼得难以忍耐。

他搂过她的身子,吻淅淅沥沥的落在她唇上,沉不可忍的声色说道:“别哭。”

她静静不语,只举目凝视着他,浅浅一抹月色在他眉宇之间,容色是未曾有过的温柔。

一时之间,她如坠在雾里云端般手足无措,心绪更是错综复杂,我到底该不该说···

他到底可不可信···

就这样静默的许久后,她终是做了选择,咬牙低言一声:“臣妾父亲是被季妙霖她们···”说着,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斜斜的从眼角滑落:“诬陷···害死的。”

慕容策心中一震,默了半响,蹙眉道:“你父亲的事已证据确凿,如今你又如何确定他是被诬陷的?”

元婉蓁坦承:“大婚当日,臣妾偷听到季妙霖与林凤兰的对话,当时就已知父亲要出大事,却不知是结党营私···”

无数心绪汹涌而上,慕容策眯着眸子向微微月色望去,口中幽幽而道:“若真是诬陷,即便他们手脚再是干净利落,也不仿仔细摸个究竟,总会找到些无法顾及到的线索。”

“夫君可是有了主意?”她忙握住他的胳膊,慕容策扶额斟酌,半响后才道:“你不可太锋露,此事由我来办就可。”

“父亲的事实在棘手。”元婉蓁心中极是不安:“如何办,如何查,夫君总要告诉臣妾才好?”

“并非一两日便能解决的事,操之过急就会打草惊蛇,加上近日里,各方都在蠢蠢欲动,对你对我,都是不太好的。”慕容策肃了神色道:“毕竟你太过忧心你父亲,在这件事上心思难免会激切一些,反而失了镇静的判断,万一被人察觉,以此利用于你,到时候不仅查不了你父亲的事,连同你也要当了这冤死魂。”

她听得心中一热:“未想到···夫君如此为臣妾着想。”

慕容策苦苦一笑,默然道:“如今你我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

“你父亲之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叫你亲手将仇人送上黄泉。”他将她搂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现下的隐藏还能安稳一段时日,之后的变数定是难以预料,你只需记得,万事还有夫君,不必害怕。”

元婉蓁紧紧攥住他的衣裳,既然如此,那便注定我要踏上这腥风血雨,与其瞻前顾后,不如迈开了步子好生走上一遭,也不枉此生与他并肩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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