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互相残杀

王府上空流光溢彩,像是布了各色绸缎,紫红、明黄、嫣蓝、翠绿,绮艳不可方物的彩虹,院子里默无声息,只听得两人踩着秋黄梧桐叶上的声音。

她微笑起来,笑容在斑驳的树影里,仿若带着茉香叶子淡淡的余香,“夫君疑心臣妾,为何不直问了臣妾?”

慕容策淡淡地回道:“问了你会说吗?”

“臣妾会。”元婉蓁盯着他,斜阳的光映在她脸颊,是微淡的金圈,他看得起了笑容,声音很轻微:“你觉着我在想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心中几分惴惴不安,话却幽幽说出了口:“清凉殿母后试探臣妾,夫君在臣妾面前做戏,认为臣妾是太子所安插。”

慕容策一怔,未曾想她会这般坦然,元婉蓁沉静半刻,又道:“夫君早已知晓臣妾剪断了白玉兰,却故意将此事闹起,后又为臣妾了断个干净,夫君此举是想告之臣妾,夫君如今所处的境地!”

慕容策含笑望着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绚丽的光彩,他默默半刻,忽而道:“暖玉阁,燕城青楼,曾经的第一名妓苏予染就出自它阁。”

元婉蓁诧异:“夫君为何突然说起她?”

慕容策略微吃力地坐上石椅,哼笑一声道:“她爱上一个男人,男人替她赎了身,两人定下厮守终生的誓言,都以为是一段痴情相守,却未曾想不出一年,苏予染死于剐刑。”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虽未见过但听人这般形容,也知是位难得的绝色美人。

“不是病死,而是死于剐刑?!”她皱了皱眉,看他:“她犯了什么罪?要对她如此残忍?”

“没犯任何罪,只是有天偶然遇见一位陌生男人说了两句话,仅此而已。”

元婉蓁微微眯眼:“什么话?”

“男人私下找到陌生男人盘问,那天只是向苏予染问路罢了。”慕容策轻语,见她茫然,又道:“可在这事儿发生的前一天,男人鬼使神差进了一座寺庙,被大师告之近日会遭人诬陷,功亏一篑。”

“不管问路真假,他都怀疑苏予染?”

慕容策咳嗽两声,笑道:“谁也不可成为他的绊马索,即便是他心爱的女子。”

元婉蓁不由生起寒意:“鸩酒,白绫都可,为何非要剐刑?”

“如大师所料,他被诬陷与文国私盟意图谋反,而那位问路的陌生男人就是文国细作。”慕容策抬手捋开她额际上的发丝,“父皇派人调查,结果得知他的确与陌生男人私下会面,父皇大怒,下旨削去他的爵位,他为了自保,编造了天大的谎言,父皇听后不仅原谅了他,还对他加以厚赏。”

“间不容发,他将苏予染推下深渊。”元婉蓁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他一定是告诉父皇,他早已知晓陌生男人细作的身份,并且发现此人与苏予染接触,便假意与苏予染相爱,暗地调查此事,终于发现苏予染同为细作,正预告知父皇,事情就被牵扯了出来?”

慕容策紧紧盯着她,见她仰起头继续道:“父皇派人再次调查,证实他所说属实,他便要求将苏予染执以剐刑,越是严厉的刑罚越是让人觉着他与苏予染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策欣赏一笑,元婉蓁看着他又道:“这件事,父皇心如明镜,早就猜出是有人暗地诬陷,父皇更愿保住自个儿的儿子。”

他清笑一声,捂着伤口起身,她扶着他走到主房门前,煊绍任旧站在那等候,慕容策攀上煊绍的肩膀,转身朝府门外走。

元婉蓁见他要离开,忙问一句:“夫君是想告诉臣妾什么?那个男人是那一位皇子呢?!”

“梁府那日,你很是聪慧!”慕容策回眸淡淡一笑,元婉蓁惊讶地抬了抬眉,稳了半刻,忽而声声轻笑:“臣妾想,那文国细作并非无缘无故出现,或许是有人刻意安排吧?是死侍?!”

慕容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依旧是淡淡的笑了笑···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元婉蓁沉重的闭了闭眼,苏予染死去已有四个年头,当初慕容策不过十五左右,心思就已如此深沉,想必玄景王至今还不知谁是诬陷自个儿的人吧!

关上房门,她躺在长椅上歇想,梁府那日玄景王出手相救,慕容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今日的故事,就是在提醒她小心玄景王。

元婉蓁不由痴笑,血腥杀戮之中何来清泉,看来她还是纯真了些。

“小姐。”澈倾站在外边轻轻叩门,听得元婉蓁应声才走了进来,看了眼空床,“殿下怎得不在房里?”

“出府了。”她淡淡一声,澈倾点点头,折起晒干的衣裳,元婉蓁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忽然心中一惊,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手帕里果真有一张纸条。

澈倾惊诧一眼,走近她问:“这是···”

元婉蓁立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澈倾慌忙捂住嘴,走去关上房门,还不忘向外察看一番。

“小姐纸条哪来的啊?!”澈倾凑近极小声的问,元婉蓁蹙起眉目:“可还记得在街市上撞了我的那位女子?”

“是她?何人啊?!”澈倾想起来疑惑道,元婉蓁未做回应,忙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凶,非凶,危此上方臣。】

这是何意?她握紧纸条,心下忐忑不安,澈倾重重蹙眉,“小姐,那个女子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与她无关,你先去做事,让我想想。”元婉蓁吩咐一声,随即拿来香炉将纸条烧尽,而后静静的冥想,近日发生的事除了在梁府···

凶,可是指的金雀凶兆?!

她起身来回踱步,一字字寻思,危,是指危险?不,那日她隐藏的极好,危险还不至于,那是指···危及?!

跳一跳眉宇,她眯起了眸子,此,为人,那日季妙霖站的最前,是指她?!上方,此人之上吗?!

臣?季妙霖之上的人···难道是她祖父林老将军?!

元婉蓁摇摇头,不对!能将纸条送到她手中,必是对她当日···

有人跟踪自个儿?!

她心中如雷电一击,如此,父亲的事岂不是被发现了?

想到这,她顿时慌乱不已,“澈倾快去告之殷鹤,让他速速寻回殿下,怕是要出事儿!”

“啊?”澈倾正擦拭着柜上的锦盒,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手中的锦盒全数掉落在地,来不及拾起,她连连点头就欲出去,元婉蓁看着地上的锦盒,忽地抓住她的手,“等等。”

地上的蓝色锦盒摔开,里边的玉兰钗子滚在一旁,这是戚妃在清凉殿那日,赠予她的新婚贺礼。

元婉蓁蹲下身拾起钗子,细细琢磨,季妙霖一心只想着太子妃之位,若她成了太子妃,那么在她之上的人就是皇上,皇后,戚妃,太子慕容恭!

叹口气,她握着钗子起身,依旧是摇头,皇上,呵,他们怎会是她之上的臣子呢?!

不对,元婉蓁坐上长椅眸光紧盯着手中的钗子,就这般过了许久,她忽而惊跳了眉梢,若是···太子慕容恭继了储君之位,季妙霖便荣升为皇后,如此一来,在她之上只有两人,戚妃与慕容恭。

理到了这里,她伸手指于茶盏中,指尖沾上一点茶水,随即在木桌上写上一字,臣!

慕容恭即以是新帝便为君王,那么只有戚妃,可戚妃就算干涉朝政,但终究是个女子,又怎会是臣呢?

突地,她手指一顿,女子···对!她终究是个女子!

元婉蓁继而想了半刻,唇角渐渐勾起了笑意,指尖沾上茶水,在臣字左边添上了一个女字。

“姬,呵呵···”她忍不住冷笑几声,“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澈倾听她如此说,赶紧地问道:“小姐可是想出了什么来?!”

“金雀凶兆,危及季妙霖之上的女子!”元婉蓁说着,眼中泛出了一抹阴冷,“此凶非彼凶,只对一人而凶,呵呵呵···真有意思!”

澈倾低了身子,“金雀早已对小姐开屏,怎会是季妙霖呢?如此,岂不是弄错了人?!”

“那便将计就计,这可是除掉季妙霖的好时机!”元婉蓁眯起眸子紧紧攥住钗子,继是静默了一会儿,她又惊疑起来:“这背后究竟是谁?此人必是知晓我与季妙霖水火不容,告诉我这些,难道想借我之手除掉季妙霖···不,应该是太子!”

“小姐不可轻举妄动啊!指不定是陷阱呢?!”

“不过女子而已,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元婉蓁沉下一口气,“父皇如此宠爱戚妃,怎会让这样的事泄露出去,既然我能得到消息,那么相信诸位皇子,也已得到了消息。”

澈倾点点头,问道:“那小姐该如何做?”

“等,想动的总会动。”元婉蓁轻声,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笑道:“昨夜遇袭,指不定已经有人动了!”

“小姐我不懂,即认为是季妙霖,为何要杀小姐呢?!”

元婉蓁也想到了这点,琢磨了许久,才说道:“诸位皇子包括我在内,怕是···怕是每人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样。”

“啊?”澈倾更是混了脑子,元婉蓁伤神,抬手揉了揉发鬓,“互相残杀的局面,但其中必有一人的消息为真,只看能否分得清来。”

澈倾瞪大眼睛,小呼道:“那这泄露消息的人可不简单呐!”

“哼!你说对了。”元婉蓁深深一笑,“试探啊,好残忍的试探!”

“小姐知是何人呢?!”

元婉蓁看她一眼,暗声道:“不可说。”

“小姐连我都要瞒着···”澈倾撅了嘴巴,随即不过半刻的目光流转,忽然吃了好大一惊,正欲开口说出,元婉蓁立即厉声阻止:“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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