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之章第四十一节

青冥举起金樽一饮而尽,殿内顿时欢声雷动,诸仙众臣叫好连天。大家兴致都分外高昂,脸颊上都酡红一片。打从两百年前太子生辰饮宴喜林苑后,这是第一次开怀畅饮的机会,难怪大家如此尽力。但是,青冥的兴致不高。

看着对面东皇身后那九个飞扬跋扈、得意洋洋的堂弟们,青冥心头那窝火气一蹿一蹿,不肯偃息。偏偏他们不识趣,老是哄堂大笑,满场飞地四处找人喝酒碰杯,与殿内许多衣着冶艳的仙娥、仙子们调情嬉笑,乐不可支。

青冥郁闷地又饮干樽中美酒,一丝都感受不到酒香芬芳,只觉得白泠泠似水般无味。这些个恬不知耻的家伙,竟然还是自家亲戚!在下界涂炭生灵,造孽多端,上到天界来却都无事人般,饮酒取乐,纵情恣肆。他越看就越难受,一振宽袖,便想离席而去。

案前闪出一人,高举着酒樽,恭敬相请。青冥一看,是昴日真君,心里的浮躁暂时压了下去,也举起金樽,和他重重一碰。昴日真君淡然说道:“太子殿下,公道自在人心!咱们秉公办事,断不会错。一时挫折算不得什么,来日方长!”

自从他跟随左右以来,青冥听惯了他这些谆谆教诲。他不偏不倚、不愠不火、步步为营的行事经常让自己也放松缰绳,踏踏实实步步走去。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青冥稍稍平息了沸腾的心火,耐下性子来继续赏歌舞,品美酒佳肴。

一曲《金缕衣》终了,天后欠身起立,朗朗笑道:“韶华正好莫辜负,此话甚好!如今,太子府中内眷空虚已久,本宫与陛下深感不安,今日借此春宴好时,昭告天下,凡天界适龄女子,皆可于六月六,至喜林苑赴宴待选,本宫与陛下必一视同仁,以礼相待。”

此言一出,殿内骚动不绝,正交头接耳间,东皇正妃忽然敛衣出列,盈盈笑拜于丹墀下,道:“启奏陛下,天后娘娘,吾家亦有两位小皇子成人礼毕,恳请陛下、天后娘娘恩准,到六月六那日,一并于喜林苑中相看选秀,正好凑个喜盈门!”

宝殿内霎时不闻声响,众人都噤若寒蝉,看着玉帝与天后。天后容色沉静不改,笑顾玉帝,道:“这倒是前所未有之事,只怕会乱了规矩吧?”

玉帝微微颔首,还未及开言,不料太上老君独子——玄都大法师却抢先说道:“好事不怕开先河,何况,各人自选心头好,怎么会乱了?难不成天下好女子统共就那么一两个,岂不是小瞧了众位仙家的本事?”说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忙又肃静下来,但恰似一粒石子砸到湖心,响声虽去可涟漪未尽。

青冥心头怒火已经熊熊燃起,但不好发作,只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东皇。东皇在酒席的另一端远远看了一眼他,把胳膊肘支在曲起的膝盖上,闲闲地望向玉帝,口里却责怪起自己的正妃来,“你倒会捡便宜,让哥哥嫂嫂忙活,咱们倒去吃现成的。这万一要是还真给你捡了个宝贝回来,那哥哥嫂嫂不就冤枉了吗?我倒替哥哥嫂嫂不值!”

玉帝捻须一笑,长身而起,殿内诸人忙躬行大礼。玉帝一扬手,郑重道:“既如此,便准了!六月六,喜林苑大开宴席十日,众位仙家家中无论男女,适龄者皆可赴宴。有相看中意者,自行婚配,不受选秀约束。”

诏谕一下,众人山呼共贺,谢恩不断,皆称颂玉帝圣眷体恤,恩泽天下。一时歌功颂德之言,花样百出;觥筹交错之间,眉来眼去,彼此间心照不宣。

青冥实在气闷难解,便托辞更衣,只带了贴身内官溜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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