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家的几天,路芜是很不习惯的,她还是在五点的时候醒,然后身子蹭的爬起来,睁开眼的时候,才后知后觉。
然后身子再跌下去。
身下铺着凉席,二十块,便利店的售货员说是竹制的,比十块的凉快。是凉快,就是有点硬。
她换了个姿势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左脸上是压出来的红色印辙。
时间还比较早,外面已经有了声音。
路芜仔细听着。行人的脚步声,电动车的鸣笛声,汽车的引擎声,听的次数太多了,已经无需刻意去分辨。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清早。平常的就像没有高考,没有落榜,没有怅然若失,也没有兀自神伤。生活依旧走的很平静。
路芜象征性的抽泣几下,也没挤出眼泪。她打开风扇,又睡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六点,风扇吹的太久,口干舌燥,她端起杯子里的水灌进去,然后起身去冲了个凉水澡。
她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徐兰正在院子里面洗菜,一棵一棵的洗,分外仔细。洗完的水顺便倒在旁边的石榴树下。她看过去,石榴树已经结了一颗果子,梨状的,血色的。
屋顶上是蹦哒着的几只麻雀,偶尔的叽叽喳喳,再往上是露出来的白杨树顶,绿油油的,泛着光。
头顶上,是碧海蓝天。
她仰着头转了个圈,徐兰听见动静,回头问她,“想吃什么?”
路芜闭上眼,“薄荷糖。”
然后风吹过来,一片燥热。
六月末,路芜已经在一家拉面馆当服务员。
天气炎热,店里为了省电,只有人多的时候开空调,其余的时候都靠风扇。
那种铁质的大型风扇,能从店的这边吹到那边,吹出来风总是热的。
路芜把碗筷收起来,端回去,接着回来擦桌子上的汤汁。每天八个小时,六十块。
这天路芜回家的时候晚了点,七点半,路灯还没亮。
经过大伯家的时候,看到三两个人聚在一起,嘁嘁喳喳说着话。路芜八卦心顿起,躲在阴影里。
“哎,你说老二那个人傻不傻,这世道还去帮别人,这不,被赖上了就消停了……”有人先开口,路芜听出来是大伯母。
“唉,路年也是挺倒霉的,正好摊上那么一对无赖……”
“他就是没长脑子,这件事仔细一想就知道不对,他还上赶着去把人送到医院,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这次赔钱还不少呢吧?”
大伯母又顺势揽过话头,“可不是,那对夫妻这样干了好多次了,仗着有点关系,即便被抓住,进局子待两天就出来了,啥事儿没有……”
她嘴里的路年,就是路芜的父亲。
这是发生在六月中旬的事,那天路年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拐弯的时候超了一辆电动车,明明两车相距一臂远,那辆车却莫名倒了。
车上面有俩孩子,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小点的那个孩子哇哇大哭。
路父于心不忍,又骑车倒回去,把人扶了起来,送了医院。
刚开始的时候,女人还满口感谢,等她丈夫来了就换了张嘴脸,嚷着说被他撞了,坐在地上死活要赔钱。
乡下的十字路口,根本没有摄像头,路父百口莫辩。
夏季的夜晚依旧燥热,耳边是蟋蟀的嘶鸣。
她站在灯下的阴影里,孤身一人。
仰头便是黑色的夜空,那里没有星光,只是沉寂的天幕。她闭眼叹了口气。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