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暑假路芜学会了抽烟。
八月份，是北方的雨季，雷雨常常说下就下。
她经常在下大雨的黄昏走去曲调中家，仅仅只是在门口站着。
然后有一天，她看到王浩蹲在那儿。
雨帘厚重，水汽氤氲，薄薄的烟雾从他指间飘荡开来，他的表情颓废又放松。
路芜被蛊惑，走过去，“喂，给我一支。”
那个年纪，喜欢放肆，最喜欢风花雪月，王浩更不免俗。跟个姑娘谈恋爱，好了没几天就被分手，原因竟然是嫌弃他学习不好。
路芜听的哈哈大笑，王浩瞅她。她停下来，咳嗽两声，问，“几班的？”
王浩挠挠头，“唔，你们班的。”
路芜惊讶，“啊？谁啊？”
王浩说出一个名字，“李思佳”。
路芜想了想，是坐第一排的一个女孩子，瘦瘦的，齐刘海，扎着马尾，很安静。
“不意外啊，她爸妈都是老师，她学习又那么好。”路芜淡淡的，“换个目标就好了啊，找个学习不好的。”
王浩被她不痛不痒的样子戳痛，模样就像只被激怒的狮子，“敢情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狠狠地吸了口烟，“这可是我初恋。”这句话说完了，又像只瘪了的气球。
路芜愣了，张着嘴，“那……以后好好学习。”
然而说完也见他没反应，她又不擅长安慰人，只好弹弹烟灰，“那你还好啊，至少还得到过。”不像我，求而不得。
王浩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他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雨后的玉米梗，很高，很挺拔，但很脆弱，大雨一来就七仰八伏。
但仍然努力地生长着。
她看着身边的少年，肩膀塌着，生气寥寥。她用力推他肩膀，“王浩，做给她看啊。如果你真的放不下的话！”
王浩没说话，沉默半晌，最后表情松下来，“哈，跟你这学习好的人可没法儿比。”
路芜笑笑，“那可说不准。”
旁边王浩认真地看着她，“她是一定要考名校的吧，路芜你帮个忙，问问她要考哪儿。”
路芜把烟头放下，回答:“好。”
等雨停的时候，他俩已经抽完了一盒。便宜的泰山，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很烈，很冲，但是心里很痛快。
也可能是此情此景太过感性，她不免又想起那首《破阵子》。
“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歌长粉面红。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
路芜最终选了理。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高三。
生活还是那样，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缺席就落幕休整。
路芜每月回家一次，远离了家的争吵，她感觉生活更沉寂了。
她还是时常记起曲调中，但样子越来越模糊，只记得颊边的印记。到后来，那个也不清晰了。
路芜不是没尝试过去找他。那个暑假，她坐着拥挤又脏乱的公车，去汽车站买票。她站在售票口，工作人员用一口方言味浓厚的普通话告诉她，“去D市的没有直达车，可以从A市转车，有下午一点的，票价180，要不要？”
路芜攥着手里的钱，最大的50，最小的五毛，一共两百块，她昨晚数过三次。
“要不要要不要？哎，小姑娘？”
“哦，不要了。”她坐不起，他的城市太远了。
那个时候，是路芜第一次主观意义的被金钱打败。
赤裸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