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芜坐在大门口,红唇夹着烟,身后一片漆黑,张着血盆大口。
恰逢寒冬,空气干燥。
农村的夜晚黑的早,分外寂静,除了门内的争吵。激烈,歇斯底里。
她把腿蜷起来,双手捂住额头,长发散下来,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指尖的烟气。袅袅。了无痕迹。
路芜就是一个农村姑娘,父母没文化,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吵翻天。路芜小的时候,他们吵架觉得路芜在旁边哭的厌烦,就把她关在房间里,然后两人继续吵。后来看别人家的孩子上了名牌大学,工作好,工资好,到最后在城里买了房,举家搬迁了。然后转过头就死命的督促女儿,上个名牌大学,闯出一片天地,赚大钱,帮他们逃离这片黄土地。
可惜,路芜到最后只上了一个二流大学,自此路父路母的愿望落空,吵架更为频繁。
路母年轻时也是村里一枝花,标准的素颜美女,杏眼红唇,肤白貌美,把村里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直到后来跟了路父,众人才消停。
路芜随了母亲的美貌,但表情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上心。村里人都说,路家的女儿长那么漂亮,一看就不正经,没准哪天就跟野男人跑了。她无所谓,她想啊,这些人,都死了就好了。
月上树梢,余光影影绰绰。女人吐了口烟圈。
路芜前面就是一条3米宽的街,南北通向,水泥筑就,因此脚步声总是显得尤为拖沓,更何况是在如此寂静的夜晚。
她漫不经心抬眼去看,貌似是个男人。因为挺高。
远看。
别的就看不到了,路灯多年,光芒只能照得了脚下的路。
她把烟一扔,单手托腮,耷拉着眼皮,望着那个人,越走越近。
的确是个男人,大概超过180,腿长,黑色羽绒服。
近了,看到他头发软软的,搭在额头。右手举着手机,光映着脸,脸颊瘦削,低着眉眼,看不大真切。
再近,侧脸的线条竟是极好的,鼻梁高挺,唇角柔和,但是眉眼还是不清晰。
男人即将走过。
路芜开了口,“喂。”
男人愣了片刻,才发现路芜,因为她整个人蜷着,又刻意藏在阴影里,他根本没发现。他把手机装进口袋,长腿一伸,看向她,“有事?”
路芜仍旧托着腮,耷拉着眼皮,要睡不睡的样子,“啊,我看不到你的脸。”
男人皱眉,觉得这女人有病。抬脚就要走。
路芜放下手,“喂,给我看看啊。”
男人没理她,走到尽头拐了弯。
路芜:“啊,好奇怪的人啊。”莫名其妙,还小气。
第二晚,路芜又坐在大门口。
这次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路边,灯光下。
待了一会儿,她开始犯困,习惯性往口袋掏烟,等烟往嘴上一叼,才发现忘带打火机。她看着街那侧,打了个哈欠,模样慵懒,像只困顿的猫。
哈欠打了半个,刚要起身去拿打火机,脚步声陡然出现。
路芜打起精神,照旧托着腮,看他走近。她想,这次该看到了吧。
男人在远处就看到灯下坐了个人,大半夜的还是个女人,长发飘飘,皮肤白的发亮,唇色鲜红,美得跟个妖精似的。而且这女人还一直盯着他看。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然后他顺手拐了个弯,走了另一条街。
路芜:“哎,你别走啊!”
第三晚,路芜又坐在了大门口。阴影里。
这次等的时间有点久,但她丝毫没觉得无聊,总比在家强。
她裹了裹羽绒服,点了支烟。一支烟的功夫,男人终于出现了。
随着男人越走越近,路芜笑了。哈,这次没被发现。
然后,她发现男人扣了帽子,宽沿的棒球帽,深深的遮住眉眼。
路芜气急,“蹬”的跳下来,然而还没等走到他跟前,他又迅速拐了个弯,走了。
路芜:“你妹!”
第四晚,她藏在大门后。
此时北风凛冽,月凉如水。
男人经过,她悄悄跟上。
她特意穿了软底轻便的运动鞋,悄无声息。除了地上的影子。
男人身量的确很高,走的不紧不慢,左手插裤兜里,右手夹着烟,指间明明灭灭。
嗯,没被发现,一切都很顺利。路芜暗自窃喜。
然后在第二个街口,她刚拐过弯,就被人钉在墙上。
路芜:卧槽!
脖子被人用胳膊抵着,路芜被迫仰着头,颈线流畅,延至胸口。她穿了件低胸的V领毛衫,贴身的。嗯,故意的。
男人眯眼俯视她,“哪家的?”
路芜被他扼住,不得已踮起脚,难受的厉害,暗骂他手劲儿真大。脸上却笑的灿烂,“喏,那边路家的。”
脖子上胳膊一松,男人挑眉看着她,“说说吧。”
说什么?哦,为什么跟踪他。
路芜翻了个白眼,无奈,“不是早就说了嘛,看不到你长什么样好奇呗。”
面前的人闻言嗤笑一声,转身往巷子深处走。
路芜站在阴影里,看着他离开也没动。
她也笑。久别重逢,互相都没认出来。
呵,有意思。